“沒想到,他竟騙到你那去了!”
葉修恺彎唇,眼底是和葉青漓方才如出一轍的譏諷。
“葉大人的意思是你的同鄉空口白牙污蔑你抛棄妻女後,你不僅沒有趕走他,反而好心原諒他,每月賞他許多銀子供他在京城遊手好閑?”葉青漓牙根有些泛酸,“葉大人當真是個活菩薩!”
“此間事夫人全都知曉,你若不信,大可以問她。”
葉青漓冷笑着看向陸怡珊,“夫人,葉大人所言都是事實嗎?”
“是,是。”
陸怡珊眼神閃爍,臉上扯出一抹難看的笑。
她話音剛落,葉修恺揚起一抹虛僞又慈愛的笑。
“我知道你一直羨慕你姐姐是葉府嫡女,可是為父待你也不差啊!你已經嫁入顧國公府,成了顧國公府大少奶奶,為何還要在今日鬧這麼一出?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你姐姐?”
衆人恍然想起來,今日是葉蕙珠孩子的滿月宴,此時宴席已過半,可真正的主人公一直被葉蕙珠緊緊抱在懷裡。
葉蕙珠被沈仕楣護着身後,和其他人一樣聽得雲裡霧裡,她幾乎要以為胡六所言是事實,爹爹背叛了娘親。現在聽爹爹這一番話,原來從始至終都是這個葉青漓和那胡六聯手搞得鬼!
葉蕙珠當即忍不住了。
“葉青漓你安的什麼心?偏要在今日把這種人引進葉府,破壞滿月宴!”
“爹爹願意收你為義女已經很仁慈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打着看戲心态的賓客聞言不滿地咂咂嘴。
“搞了半天原來是葉二小姐鬧得一出戲啊!”
“葉二小姐也真是,你本來就不是葉大人的孩子,如今能有這麼好的生活已經不錯了,怎麼還敢貪心其他的?”
“就是,還整個乞丐出來,差點弄髒了我的衣裳!”
膽小一些的賓客則拍了拍自己一直提着的心髒。
“阿彌陀佛,幸好都是假的。”
“哎,造孽啊!”
“現在真相大白,不用擔心了。”
也有一些人一直保持着清醒,安靜聽着不發一言。
衆人的評價褒貶不一,方才他們看向葉修恺的眼神有多責備,現在看向葉青漓時便有多輕蔑。
胡六看着葉修恺三言兩語就改變了事情走向,有些慌亂地看向身邊一人。
“你怎麼能這麼說?做錯事的明明是葉老七!是他抛棄妻女在先,而且他還要殺我!殺人犯法的!”
“你們不能聽他的,他最會騙人,我說的才是真的!”
“我說的才是真的!葉老七要殺我!他要殺我!是真的!”
“你有病吧!放開我!”
胡六情緒太過激動,扯住一個客人的衣袖硬是不放手,一旁的下人見了忙上前幫忙,幾人拉拉扯扯,胡六嘴裡一直念叨個不停,越發證實了胡六就是葉修恺口中的無賴。
“這人果真是個無賴,我剛才就不該相信他!”
“葉二小姐把這人找來鬧事,恐怕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虧我從前見她為人處事像模像樣,比葉府嫡女還要出挑,現在看來都是裝的!”
“撿來的就是撿來的,哪裡比得上葉府正經養在家裡的嫡親女兒?”
“以後少與她往來吧!”
“你說得有理!今日這宴席若是有她在,我覺得我們還不如不參加了。”
“哪能為了這種人自己躲着,何該讓她走才是!”
“對!讓她走!讓她走!”
“讓她走!讓她走!”
葉修恺是仗着陸國公府的勢做的官,結交的好友自然有陸國公府一脈,如今葉青漓威脅到陸怡珊的名聲,他們便在人群中煽動。
衆人議論紛紛,各種鄙夷輕視的目光全都落在葉青漓身上。
葉修恺看着這一幕,覺得痛快極了!
他平生順風順水,想讀書就有秀才看中,想娶妻就有秀才女兒看中,想中榜就能中榜,想娶個千金小姐就娶了陸國公府獨女。
葉青漓算什麼?
不過是個他不要的東西!
敢挑戰他的權威,就要做好被反噬的準備!
“我看誰敢?”
顧承宴方才一直聽葉青漓的話按兵不動,可場面如此轉變他也不得不站出來。
“青漓!”
他快步走到在葉青漓身旁,替她擋去了一側目光,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慰着她,擡眸看向衆人想要開口為葉青漓解釋幾句,卻被身邊人拉了一下。
“青漓?”
葉青漓擡起頭,眼中卻沒有一絲顧承宴想象的脆弱。
“都說了,我自己可以。”
群情激奮之時,葉青漓忽然開口。
“葉大人怎麼笑了?”
葉修恺收了收嘴角,維持着臉上的嚴肅。
“是我瞎了眼,撿了你這貪婪之人回府,引出今日混亂,可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葉大人吧?”葉青漓微眯起眼眸,“泾陽候夫人在嗎?”
因事情反轉而氣得頭疼的阙流婉愣了片刻,連忙舉起手來。
“我在這。”
“還請夫人先将我的手串歸還與我。”
阙流婉沒有片刻猶豫,把手串取下還給葉青漓,擦肩而過時葉青漓還聽見她說了一句。
“好孩子,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葉青漓眼睫微動,委屈嗎?
曾經或許有過吧,但是重來一世後,她可一點不覺得委屈!
葉青漓和之前泾陽候夫人一樣高舉起手串,“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手串,世間唯有兩串,另一串便在我的親生父親手裡,諸位仔細瞧瞧,可有覺得眼熟的?可曾見葉大人戴過?”
前廳畢竟狹小,泾陽候夫人鬧出的熱鬧也不過片刻功夫,總有許多人未曾在意。現在卻不一樣,此時現場幾乎坐滿了前來參宴的客人,因事情發展波折起伏,中途甚至連一個出恭的人都沒有。
注意到有些人已經開始陷入回憶,葉修恺臉色有些不好。
那手串曾經确實是他心愛之物,進京時也不曾取下,一直到塵埃落定,有了珠兒,他才想起徹底告别舊人。
僅是那短短幾年,不知有多少人會記得他曾戴過?
“一個手串能證明什麼?”
“一個手串不能證明什麼,葉大人又何必驚慌,我不過是想請各位品鑒品鑒我這祖傳的手串,不行嗎?”
衆人中不乏葉修恺來京後認識的多年好友,一串價值與後來的葉修恺身份完全不符的手串,自然有有心人記得。
“老夫記得,葉大人當年的确有這麼一串手串,隻是後來不知何時再沒見過了。”
“我好像也有點印象……”
葉修恺臉色再次變得鐵青,“你們記錯了!”
“真是可笑。同樣是人,胡六說的話你說他無賴成性不可信,這些大人的話你又說他們記錯不可信,難道這世上隻有你葉修恺說的話才是對的?”
“我……”
“葉大人!”
葉青漓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
“你可知這世上除了人證,還有一種東西叫物證?白紙黑字婚書在此,你還有什麼可抵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