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光還真是一如以往的爛。”
他的話沒頭沒腦,杳月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然而無人回應,周蘊文偏過頭去不理她。
*
周蘊文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如此生氣。
盡管這隻是個模棱兩可的畫面,甚至畫面中的二人不甚親密,可他就是生氣。
他讨厭她們坐在同一排,讨厭那個書呆子扭過頭來同她講話。這股怒火來勢洶洶根本不給他遮掩喘息的機會,周蘊文的臉色很不好。杳月第一次被他晾在一旁,同時也有些被捉到的尴尬,早沒了剛才挑事兒的勇氣。
忽然大衣被人拽了拽,周蘊文方才偏頭裝高冷狀其實就在等人哄,此刻如願了不禁心下暗爽。可還強壓着嘴角,生怕她看出來,假意恍然垂首看了一眼她挂在自己腰側的手,冷漠道,“幹什麼?”
“你怎麼來找我了呀?”杳月沒話找話。
“我不能來嗎?”
周蘊文正色,挺直了腰身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嚴肅道,“小姐,雖然你是個成年人了,但目前還歸我管轄......”
他聲音低下來,“别想着甩開我。”
聽着怨氣頗深......但杳月也知道,他肯同她說話心裡多半已經消氣,膽子又大了起來,使出自己渾然天成的撒嬌手段——抓着他的衣服,整個人在他眼前晃啊晃,“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你胡想亂想,别安到我頭上......我挺高興你來的啊,我好多同學都打聽你呢。”
“都誰打聽我了啊?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兩頭瞞,中飽私囊呢?”
周蘊文方才周身那股冰霜似的氣場早已消散,隻是像個小孩似的故意撐着臉裝樣。他垂眸望着眼前的人,眼底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開口逗她。
“切,我才不會幹這麼沒水準的事......”
周蘊文挑眉。
杳月彎着一雙瑩瑩笑眼谄媚道,“......但我了解你,我既然知道你這個人要求很高的,不入你眼的又何必告訴你。”
最後一句明顯取悅到了周蘊文,他勾起嘴角,嘴上仍不放過她,“沒辦法,老年人心思沉。”
這話更是酸到沒邊兒了。
......原來是為這件事生氣呢。杳月“噗嗤”笑出了聲,周蘊文臉頰一燙,也顧不上裝了,當即伸出手來捏住她的臉,咬牙切齒道,“小姐,你笑什麼?說,你心裡打着什麼鬼主意?”
“才不是呢,”杳月仰頭看他,“明明就是你藏在心裡的秘密太多了。”
盡管周蘊文什麼都沒說過,但杳月知道,這一年多,周蘊文老了很多。
她的目光清澈洞明,想要為他分擔的心情昭然若揭。而周蘊文卻是哈哈一笑,松了手,“行,知道心疼三哥了。三哥也沒白疼你,今晚記得回家阿。”
“回家幹嘛啊?明天又不放假。”
“沒事就不能回家了?小丫頭擺大譜。”
周蘊文跟她潇灑地擺擺手,“走了。”
又糊弄她,杳月望着他的背影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回,“知道啦。”
誰知道周蘊文又折返回來,把她吓了一跳。周蘊文道,“離那傻小子遠點,學習就學習,不許交頭接耳!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注意着點。”
*
周蘊文是難得腳步輕快地下了樓的。
這幾年因為各種原因,他早已習慣掩飾自己的任何情緒,喜怒不形于色。因為這對于他這種根植于地下的人來說是一種保護,同時也是廖仞交給他的第一節課。
他以為經過多次錘煉,這種意識早已揉進他的骨血之中。可每每當他靠近杳月時又總會忘記,仿佛又變出一個從前的但嶄新的周蘊文出來。
他哼着歌拐出教學樓,鬼使神差間扭過頭來,果然杳月正趴在陽光晴好的瓷白走廊上望着他笑。見他回頭,杳月也有些驚訝:難道他真的接收到了她的心靈感應?
她伸出手來正要揮,忽然看到他身後碰巧走過來一個女人。
“啪”的一聲,是手裡的教案書籍摔落在地的聲音。
眼前的人循聲回過頭來了,盡管逆着光,可段杭還是看清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鄒應......”
段杭聽得到自己的顫抖的聲音,“真的是你。”
話音未落,她已經沖到他的面前,淚水頃刻而下,“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她整個人都顫抖地說不出話來,但下意識擡頭看去,正對上二樓杳月來不及閃躲的眼。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沒有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