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東家裡為什麼過年不買肉？

是他們都不喜歡吃嗎？是他們都不知道年年有餘嗎？

當然是因為肉貴。

至少對他們家來說，很貴。

張向東的爹娘不敢收。

向東爹說：“文海啊，你是好孩子，别人都看我們笑話，隻有你這個時候還想着我們向東，你人來了就好，來了叔就感激你，叔沒本事嘴也長的笨，你有學問多陪向東說說話，等走的時候把肉帶回去，心意領了，叔不吃這個，叔心裡怕啊。”

不是他胡思亂想，他真的怕啊！

根本不敢出門，怕出門有人對着他說閑話，怕出門看不到向東，這孩子一個想不開不活了，那是要了他的命啊！

這一刻，在張向東他爹心裡，要求直接低到了地上，他發誓，哪怕文海不給向東找工作，隻要文海把向東勸好，哪怕在家種地都行。

被人欺負就欺負了，好歹有條命在。

他含着老淚盯着腳邊的土地，或許他錯了？

窮人就不該有心氣，窮人就要認命，要是他當初不讓向東上學，就讓向東老老實實種地，就不會有這出要命的折騰，向東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

他擡起一張愁苦的臉，無助地看着張文海：“文海，算叔求你，隻要你讓向東好好的，以後叔給你買肉吃，年年都給你買一條五花肉。”

向東娘也是一臉愁苦：“文海，嬸也求你了，求你幫幫向東吧，嬸給你磕頭都行。”

張文海趕緊把她拉起來：“别這樣，叔，還有我嬸，你們先把肉和魚拿着，我這就進去看看向東。”

到了這個份上，啥也沒有兒子重要，别說魚和肉，就是給個蟠桃他們也選兒子，要是接了文海拿來的東西，回頭文海她娘就能殺到家裡罵人，萬一攪黃了文海的好意，不讓文海幫向東咋辦？

向東娘怕了劉春妮，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收不收，你帶回去給你爹娘吃，給你媳婦吃。”

張文海見他們這樣，直接挂在竈屋屋檐。

“别攔别攔，回頭鈎子把我手勾爛了。”

“叔，嬸，你們就放心收吧，我娘同意的，我媳婦也同意，這是我孝敬你們的。”

張向東爹娘不敢攔他，急的搓手：“那不行……”

張文海：“我說行就行！嬸，我小時候吃過你包的韭菜雞蛋餃子，你包的餃子好吃的很，今天我能不能不走了？就在你家吃餃子？”

向東爹娘充滿了驚喜：“中！中！你去屋裡跟向東說話，我們馬上包餃子。”

文海願意留下好啊！

願意跟他們向東親近好啊！

他們這破家破院的，難得文海不嫌棄，要是文海能幫幫向東，兩個人眼裡充滿了希望……

向東娘手腳麻利的摘了肉，破天荒地安排自己男人幹活：“他爹，我剁餡你和面，咱倆一起弄，你有力氣，和面有勁道！”

張文海進了屋。

屋裡沒開燈，窗戶用報紙糊着，屋裡光線很暗，老家的燈繩一般都在進門的右手邊，他習慣性摸一下，沒摸到燈繩。

想起來了，向東家一直沒通電。

一開始沒錢，後來工作人員說不值當給他家單獨跑一趟，不給通電。

向東是獨生子，向東爹也是獨生子，上門就一個姐姐，嫁的不好，所以他家被人看不起，搶地邊，搶宅基地，被人奚落，被人欺負，這些都是常有的事，唯一的盼頭就是向東能吃商品糧。

可惜他們家沒盼到這天，向東絕望之下，在這個沒光亮的屋子裡躺到了大年初一，直接吊死在房梁上。

當天晚上，向東爹娘也一起吊死在屋裡，一家三口同一天走了。

這是張文海最後悔的事情。

不管他以後多麼成功，幫了多少人，又救了多少人，他最想救的，最想幫的，就是那個曾經一直跟在他後頭，很努力地想活好，最後卻走投無路選擇自殺的可憐人，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無數次的想，要是早點去看張向東就好了，要是能救下張向東就好了。

現在他終于有這個機會了。

張向東低着頭坐在床邊，一句話不說。

張文海往裡走幾步，站在張向東對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把手搭在他肩頭說：“别想那些有的沒的，向東，有我呢，先好好過年，你要是信的過我，過了年跟我一起走，我給你安排工作，隻要你好好幹，我保證，你張向東一定能出人頭地，你可以住樓房，可以開小汽車，可以帶着你爹娘過好日子，走哪都被人高看一眼，誰也不能欺負你們。”

張向東擡起頭，滿臉是淚：“文海，你說的……真的？”

他不敢想文海說的那些好事情，汽車樓房都不敢想，就想有個工作，這樣他爹娘就能擡頭做人了，“我真的……有工作？”

張文海重重的點頭，重重的說：“有！你放心！”

驚喜來的太突然，張向東仍是不敢置信，看着張文海，再次确認：“真...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