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離蹙着眉,直覺有哪裡不對。
墨羽得令,身化雲霧消失。
不多時,一群毛絨絨的雪團子從窗棂外飛了進來,上下飛舞着為郁離梳妝換衣,幫不上忙的就坐在梳妝台上叽叽喳喳地聊天。
郁離捧着琉璃盞小口喝着竹枝子飲,一邊想事,一邊聽着幼年毛啾說話。
“聽說了嗎?今日以及之後的試煉日程取消了。”
“據說是帝君來了,要去塵封的園圃淨化妖霧,長老們便把試煉改到妖霧結界中了。”
“妖霧啊……這次我兄長可以進去,就是不知道等我成年,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郁離咬着竹制的吸管,偏了偏頭:“妖霧?”
見女君感興趣,小毛球說得更起勁。
“您不知道,前段時間半山園圃裡長出了一顆霧核,沒多久,妖霧就擴散至了整個園圃,在妖霧繼續擴散之前,長老們聯手把園圃封印起來了。”
“長老們判定這顆霧核的危險級,是罕見的極高危,一時也是束手無策。”
“這下好了,帝君進去淨化妖霧,其他人的任務就是跟在後面清掃妖霧内異變的植物和寄生昆蟲,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實戰訓練了!”
小毛球們興緻勃勃,啾啾啾得十分高昂,仿佛自己已經身臨其境,進入妖霧中了。
“妖霧啊,”郁離也被勾起了幾分興趣,有些心馳神往,“我也想進去看看。”
毛球們頓時噤聲,豆大的眼睛對視着:這麼危險的地方,女君怎麼能去呢?
長老們要是知道,是他們讓女君升起了興趣,豈不是……
毛球們頓時安靜下來,在梳妝台上蹲着安靜如雞,不敢吭聲。
郁離撐着下巴,唇角翹起。
在夢裡,她用心頭血為燭夜治傷,又用無數珍稀靈藥為他修複經脈,鳳山上下,物議沸然。
彼時,正是羽族試煉的最後幾天。
經曆了前面幾天的各項試煉,最後一項試煉的程序是,單對單擂台賽。
燭夜傷愈,跟在郁離身側,滿臉蒼白,看起來弱不禁風似的。
羽族青年皆是不滿這樣下賤的血脈能站在女君身側,紛紛出言嘲諷。于是燭夜跳上擂台,一人連挑百座擂台,技驚四座。
羽族尚武,燭夜表現出的強大戰力與天賦,成功讓所有對他不滿的羽族暫時收聲。
對于他加入鳳山一事,無人再置喙,算是默認了。
這是他作為一個外來血脈,取得鳳山羽族認可的第一步。
如今試煉忽然改制,沒有郁離取血為他治傷,又生受了寂淵一擊,此時病得爬不起來。
就算他有什麼别的奇異之處,保住一條命不死,沒了最後的擂台賽,自然也不會有在擂台賽上大放異彩的機會。
“小女君,帝君來了。”白羽帶來的消息就像是一道特赦令,聞聲戰戰兢兢的小毛球們頓時四散飛走,落到屋外的梧桐枝上。
寂淵晝夜疾行萬裡,帶着一身夜露而來,進來時,脫下鴉青仙鶴紋的大氅,隻着一身月白,看上去寬肩窄腰,身形颀長。
郁離看着他走近,目光帶着純然的欣賞。
羽族天然喜好整潔,喜歡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長得好看的人。
至少帝君寂淵,就是小鳳凰郁離這麼多年裡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一個。
骨碌碌——
一顆珠子散發着瑩潤的珠光,滾到郁離的面前。
“咦……?”
這顆珠子觸手升溫,外表像是鍍了一層珠光,内部卻似潛藏一片星雲,拿在手上,裡面星雲流轉,看上去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羽族都喜歡這種看上去亮晶晶,色彩十分絢麗的東西,郁離捧在掌心愛不釋手。
“這是什麼?”
寂淵動作随意,仿佛隻是路邊得來的小玩意,聞言隻是淡淡道:“魇珠,魇妖的内丹。”
“壓在枕下,可以少做點不吉利的夢。”
聞言,郁離吐了吐舌頭,知道他是在說之前她做噩夢“咒他”的事。
“你要真這麼容易被咒死,那這個帝君不如換我來做。”郁離小聲嘀咕,但還是好好地把魇珠收到自己的荷包裡。
寂淵不動聲色地瞥她一眼,聲線微涼:“曆史上從沒有哪個帝君,睡到晌午才起。”
郁離:“……”
看寂淵轉身欲走,郁離叫住了他,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要進妖霧了嗎?”
她眼底淺淡的金光覆蓋了瞳孔。
這雙眼落在旁人臉上,或許會帶上幾分漠視人性的非人之感,但在郁離臉上,卻全然沒有。
她的眼中,總有很多情緒。
此時,她的眼神,帶着幾分小動物的純然無害,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你又想要什麼?”晴朗的日光柔和了寂淵眉眼之間的霜意,說話間帶着幾分懶散,難得地好說話。
郁離嘴角翹起,笑得無害:“半山園圃,我從前常去的……”
“或許,你缺一個帶路的嗎?”
寂淵長眉一挑,似是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你想去?”
郁離興緻勃勃地點頭,轉臉,眼底的光芒又黯淡下來,故作可憐地搖了搖頭,聲音低落:“長老們不會同意的。”
鴉羽低垂,在眼睑上灑下一片陰影,可憐兮兮。
寂淵垂在袖下的手指搓了搓指腹,見慣了她在有所求的時候擺出這副姿态,也沒有拆穿。
“我帶你進去,他們不會說什麼。”
郁離眼底黯然一掃而空,喜笑顔開地沖過去抱了他一下。
寂淵颀長的身軀微僵,還未反應過來,郁離已經歡快地跑開了,連聲呼喚着白羽。
“……”
“小沒良心。”
寂淵緩緩撫平袖角的褶皺,聲音淺淡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