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答案好似相珩仙尊早已知道,他沒什麼表情,聲音低到不能在低,“好,如果看到你們大師姐,一定要通知我。”
淼淼打破他的幻想,“掌門,即使今日找到大師姐又能如何,那連婉帶走太初生死镯後蹤迹全無,即使大師姐回來也無藥可醫,掌門是要看大師姐死在眼前才能安心?”
張凡立刻拉住淼淼,他們一介外門弟子如此頂撞掌門,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如此冒犯,相珩仙尊如今也已無力呵斥了,他連看都未看淼淼,擡腳進了洞府。
桑泠洞府分三閣,隻有中閣相珩仙尊進去過,再進去依舊是原來模樣,整個房内隻一張床榻,一套座椅,一個修煉所用坐席,除此外再無其他。
房内什麼都沒變過,還是他記憶裡的樣子。
桑泠跌落鬼淵後他再未來過她的洞府,他不敢來,怕觸景生情,所以每每憶起桑泠,他都是去了連婉那裡。
連婉好似他的逃避之處,看到那張與桑泠相像的臉他能克制失徒之痛。
可不知什麼時候起,他不在隻因為思念桑泠才去見連婉,他單純關心連婉越來越多,直到再看到連婉時他半點也想不起桑泠。
桑泠床榻收拾的十分幹淨,她重傷回宗後多半時間都在此上修養,可他隻在這床榻前見過一次桑泠。
他同現在一樣站在這裡,他的幾句關心後,桑泠堅硬外殼消退,目光極緻柔和是同以往一模一樣的依戀,無關那株九宮蕊,隻是單純的依戀。
但他連那幾句關系都是作假,不過是為了彌補自己将桑泠救命藥給出的歉意。
得知他将藥給了連婉,桑泠又披上了堅硬外殼,帶着一種果不其然的失望,她曾意指連婉恰到好處的受傷有些可疑。
可他沒聽出,或者說,他無視她的懷疑。
如若不是桑泠給她自己留了條後路,或許當時她便死了。
而作為師尊的他,除了愧疚再無其他。
相珩仙尊無法在中閣待下去,那鋪天蓋地的回憶幾乎要将他淹沒,他走了出去,大開的右閣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右閣是桑泠的秘密,他與華赢平嘉都未曾踏入過,他們曾試圖探尋,都被桑泠義正言辭拒絕,她說裡面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不知怎得,相珩仙尊再一回神,已經站到了右閣門口。
隻一眼他便知桑泠扯了謊,右閣很小可處處靜潔,且布置的十分用心,這裡放着的不可能是桑泠無關緊要的東西。
相珩仙尊擡腳進了屋,屋裡芬香清新,香味太熟悉了,熟悉到他毫不費力憶起這熏香是他以前所用。
是他自桑泠入宗後一直用的熏香,那時桑泠年紀尚小,很喜歡他洞府内的熏香,每每聞到都要感歎一聲,聞到此香就好像見到了師尊。
桑泠喜歡,他也就再沒換過熏香,直到連婉入宗,聞到此香總覺難聞,撒嬌賣乖下讓他換了熏香,他那是為何沒有想起,此香是桑泠喜歡的,他為何沒有拒絕呢。
連婉在處處抹滅桑泠的印記,他又為何一點沒有發現。
連他都忘了的熏香,桑泠竟然再次熏在了右閣。
相珩仙尊心中突然抽痛,他再一轉目,視線落到了一旁的書架上,書架上沒有書,隻有一些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小物件,可每個小物件桑泠都在底下标了字。
相珩仙尊拿起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頭花,底下桑泠記錄着,‘師尊送的頭花。’
是桑泠一貫的清冷語氣,可為何無端帶上了滿滿開心,相珩仙尊終于記起來這朵頭花,是他在凡間行事偶然帶回的頭花,他那時隻有桑泠一個女徒弟,自然是給她。
而那時的桑泠已經初具大師姐風範,長日裡着素衣,不戴任何珠翠,更别說這朵簡陋的頭花,他送于桑泠後未曾見她帶過。
他原以為是桑泠不喜歡,沒想到是頭花易壞,她不舍得戴在此完好保存在現在。
門外傳來張凡淼淼的僵硬行禮聲:“華赢師兄,平嘉師兄。”
片刻後,他們同樣也進了右閣。
平嘉如今連人形都隻是堪堪維護,不至于讓自己現出半妖原形,隻那雙眼睛無法維持,如今竟已經變成滴血般的豎瞳。
華赢也好不到哪去,他幾日來未曾合眼不間斷使用靈氣大範圍尋找,靈氣用完也來不及補充隻能燃燒精血,如今虧空的厲害,雙頰凹陷雙目盡是血絲,哪還有半點蒼吳仙府大師兄的意氣。
見到相珩仙尊,平嘉艱澀開口,“師尊,我闖去妖族确認騰蛇王旗下确實有連婉這一号姬妾,可,我找不到她……”
華赢閉了閉眼,“桑泠蹤迹全無。”
相珩仙尊轉身,已經無法再作出任何表情。
他隻覺腦中轟鳴不斷,一時是桑泠那日要斷絕師徒關系的決絕,一時是連婉背叛他時他的不可置信,思緒紛亂,最後定格在了這小小右閣。
無處不在的熏香像是一刀利劍,剜着他的空無一物的胸腔。
平靜中他聽到平嘉驚呼開口。
“師尊,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