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迅速離開,身後徹底失去執牌者的混沌在幾十分鐘後緩緩浮起,消失在慢慢亮起的天光中。
打破陳淵牌陣的時候,姜薇沒有去刻意選擇定位,所以就連他倆這種尤其擅長跑路的人都有些迷糊。
荒原在此處結束了,這裡是城市的盡頭,是同鄉鎮的分界線,相比起完全破敗發黴的城市,那些建在田間的平房瓦舍,反而可能因為人口不夠密集的原因沒有被卡牌炸過,大部分還保留完整,甚至有人□□動的迹象。
已近正午時分,這些散落在矮坡上的連綿瓦屋甚至開始冒起了炊煙,田間稀稀拉拉種着不少看起來營養不良的菜苗,附近河水蜿蜒,炊煙帶得空氣中開始浮出一股誘人的香味。
這裡不算是正經城市,就算帝都的通緝令馬上下發也發不到這裡來,姜薇告訴溫壹很期待你的大頭彩照。
順便用胳膊肘戳戳他讓他去讨飯。
她餓了,兩眼冒綠光那種。
溫壹挪了兩步,很不情願地還是幹上了要飯的業務。
但他才從商隊出來,之前即使身上響叮當也有黑蛇兜底,吃得好穿得好,除了被大雨淋濕後有些狼狽外看起來相當健康,不像是長年颠沛流離,沒飯吃就要餓死的狀态。
所以幾乎每一個打開門的人都會搖搖頭,教訓他小夥子有手有腳為什麼要來乞讨。
姜薇撸撸袖子尋思着還得她來,長得像豆芽菜在某些時候也能發揮一定用處。
但她看着屋内桌上缺口碗碟内盛的少之又少的菜和鍋裡稀得跟白水一樣的粥,桌旁坐着的骨瘦如柴的小孩,又閉上了嘴。
讨了一圈,隻得到了一個黑乎乎的烙餅,跟她拳頭差不多大。
姜薇坐在田埂上,掰了一半給溫壹,又被對方推了回來。
姜薇歎氣“你吃吧,不能咱倆都餓得沒力氣思考,你要餓昏了,我背都背不動你。”
溫壹望天,沒接,像在走神。
沈知意跳出“不吃扔了!”
他最近蹦跶的頻率有些超标了。
“去軍工廠後,我們就去萬牌窟。”姜薇咽着幹烙餅,很硬,那些碎渣一咬就往下掉,被她接在手裡又一口吃掉。
這麼些天來,她已經明白了萬牌窟可能是什麼地方,當年從星外郵來的卡牌被各國政府嚴加控制後,在帝都回溯時間到來後估計也統一組織了反抗,但無論如何,經過卡牌認證的文明始終會獲得更多卡牌開啟的權柄,反抗失敗,而這些一開始沒有列入帝都名冊管轄的卡牌可能就被秘密轉移,迅速塵封在了某處,即使沒能全部保留下來,但至少留下了絕大部分。
随着時間流逝,除了當年還存活的學者或是政府要員,沒有人再知道此地。
陳淵雖然不知是從什麼渠道了解萬牌窟的,但看她還敢賣鑰匙給溫壹的架勢,顯然是從未把這個地方上報給帝都。
按這種推測,萬牌窟中大概率還儲存着那些卡牌。
姜薇跳下田埂,揀去那些黏在她濕衣服上的殘渣,她沒有再跟溫壹推辭,把烙餅全吃光了,餓了近乎一天一夜的肚子才勉強舒服了些。
他倆就這樣,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期間姜薇忽然皺眉蹲下來,總之默默無言,呆了很久很久。
姜薇終于打破了沉默“你找着路了嗎?”
溫壹:?我一直以為你在根據正午太陽光線的變化程度判斷方位。
姜薇:哦沒有,剛剛在數螞蟻。
驟雨初停,田野對面原本灰蒙蒙堆積着不少雲塊,偶爾有幾絲日光從那裡面漏進來,現在雲塊如被陽光烤化,正在逐漸彌散,後面是山巒起伏,綿延百裡。
“這次走正門吧,繞一圈太遠了。”溫壹也從田埂上跳下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爬了将近四個小時的山後,從破損的石階梯轉到被樹叢掩映極其隐秘的小道,姜薇倒下,終于明白為什麼溫壹每次都選擇走暗門了,理由很簡單,太累了。
正門是一個拱形的石洞,外圍一圈都有被煙熏過的焦黑痕迹,不少巨大的石塊也堆砌在外,一層一層的石門夾心一樣剝開,裡面黑洞洞的,深不見底,腳下全是亂石,生鏽的炮筒和過去車間的痕迹明顯,空間極大,一次性容納上千人完全不成問題。
但一直也沒有石門攔截,隻有一條道,溫壹解釋這是個穿山洞,會直接到大山另外一側,就是個掩人耳目的方式。仿佛走下去就能直通軍工廠的内腹。
他在前面帶路,卻在某處停下了,在左側一根承重柱前,它是用水泥澆鑄的,柱子很粗,剛好将後面一圈全給擋住了,又因為顔色相近,根本發現不了。
後面是個小溶洞,如同突然出現的一條岔路,被塊石闆掩住,許是很少人走這裡的緣故,石闆上面結滿了蛛網,遍布灰塵。
溫壹搬開石闆的動作忽然停下了,他望着石闆上的某處,表情驟然嚴肅起來。
在石闆側面,一個相當苛刻的角度,有一個黑色的手印,煤灰一樣印在那兒。
亡魂複蘇,鬼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