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喜歡讓項雲海焦躁,尤其是現在這個當口。
再焦躁一點、再發瘋一點,更好。
……雖然估計也于事無補就是了。
他今天是上午九點的課,出門前跟項雲海一起在家吃了早飯,項雲海吃着吃着接了個電話,對面是最近經常聽到的一個女人的聲音。
項雲海也沒避着他,餐廳裡安安靜靜,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也就清晰可聞,他聽到對方約項雲海吃午餐,在城東某家以環境浪漫私密而聞名的高檔法餐廳。
“好的,徐小姐,那麼一會兒見。”項雲海當時一邊拿過他的吐司幫他抹果醬,一邊準備挂電話。
那頭的女聲笑了笑,留下一句引人遐想的:“好的,這頓午餐我從昨天期待到現在了——不過我們都什麼關系了,你怎麼還叫我徐小姐?”
項雲海沒正面回答對方的話,笑着扯了幾句别的,挂了電話。
随後把抹了厚厚一層果醬的烤吐司遞回給祝饒。
祝饒接了吐司,假裝不經意地問:“……還是之前那個徐小姐?你們在交往?”
項雲海神色淡淡的就應了:“嗯,算是吧。她家畢竟跟我家也算有些交情,我媽挺喜歡她的,各方面也算合适,如果繼續接觸下來雙方都沒什麼問題,你可能很快就要有嫂子了。”
祝饒:“所以,你會跟她結婚麼?”
“可能會吧。”
後來那頓飯他根本沒吃幾口,項雲海給他的面包被原封不動地扔在了盤子裡,他扯上包就出門了。
項雲海本來說要自己開車捎他去學校,他也沒搭理,讓司機趙叔送他了。
項雲海對他再好,也隻是把他當弟弟。
以他的家世,遲早是要跟門當戶對的女人結婚的。
再過不到一周,項雲海就30了,今年以來他的相親活動逐漸密集起來。這位徐小姐,就是他一個月前經家裡介紹認識的。
那個很久以前就知道的“遲早”,幾乎确定地、很快就要來了。
祝饒在車上拉開雙肩包内部夾層的拉鍊,掏出了一個寶藍色的首飾禮盒,禮盒底部還刻了XYH三個大寫字母。
這是他從幾個月前就在準備的、給項雲海的生日禮物。
裡面是一個鑽石袖扣,他覺得項雲海穿西裝挺好看的,不過項雲海是個挺典型的北方男人,沒那麼精緻,平時基本想不起來搭配配飾。
于是他選了這個袖扣,鉑金和鑽石的簡約搭配很襯項雲海的氣質,他在心裡想象了很多次項雲海佩戴它的樣子。
……
算了。
後來祝饒在學校門口下車時,随手把那個價值二十來萬的鑽石袖扣給了司機趙叔。
面對趙叔懵逼的臉,很淡地笑了一下:“趙叔,最近您也挺辛苦的,送您個禮物,權當我的一點心意。”
扔下東西和這句話,就直接關上車門走了。
……
回到現在。
外面的天氣果然很糟糕,雷鳴電閃,狂風把雨水刮成成片的水簾。
學校的地勢略微偏低,地上已經積起了一層水,大雨落下濺起水花。
一樓大廳裡滞留了幾個學生,有傘有雨衣也不敢貿然出去,一個個舉着手機拍外面的大雨,“卧槽”、“世界末日了吧”的吐槽聲此起彼伏。
祝饒視若無物,低着頭,淡定地穿過大廳往外走,甚至沒打算撐傘。
“喂喂喂!同學!别出去啊,危險哎!等雨停了再走呗!”
他剛跨出大門,肩膀就被後面的人抓住了。
“沒事。”祝饒沒回頭,身子往旁邊一側,對方的手便滑了下去。
他走進了雨幕中,留下身後仍在大呼小叫“喂喂!”、“你别走啊!”、“救命這哪個年級的啊他沒事吧”、“該不會失戀了吧——”的幾個人。
然而那些聲音很快就被雷雨聲吞沒。
祝饒慢吞吞地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少年的身形很消瘦,在狂風暴雨中如一葉飄搖的流舸。
中途手機又響起來,他不接,幾次挂斷,那邊又锲而不舍地打過來,祝饒面無表情地開了飛行模式。
他穿過首都音樂學院長長的白桦大道,冰冷的雨水跟鞭子一樣噼裡啪啦抽打在身上。
風很大,吹得他走不穩路,雨水把他澆了個透濕,一簇簇水流順着額頭跟臉頰流下來,流進了眼睛,視野一片混沌。
原本十分鐘的路走了快二十分鐘,祝饒走出了學校大門也不停留,随便進了馬路對面一家網咖。
類似的低端網咖在大學城開了很多家,生意大多很好,但首音的學生很少去。一推開門,裡面雲遮霧罩光線昏暗,空氣裡飄散的煙氣熏人眼睛,混合男人的汗酸味兒以及零食泡面的氣味。
祝饒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輕車熟路地去前台遞上了自己的身份證。
前台網管也在抽煙,一擡頭被祝饒水鬼一般的尊容驚得煙屁股都掉到了鍵盤上,“嗷——”的一聲驚叫。
他一邊撿煙頭一邊飚出一口大碴子味兒普通話:“小老弟,你沒四兒吧?”
“上機。”
最後網管瞧他那副樣子終究是沒敢多說什麼,扔給他一包紙巾,叮囑了兩句别把水滲機子裡,要賠的。祝饒也沒搭理他,徑直往開好的機子去了。
另一邊,項雲海配合交警處理好了事故。
期間他隔一會兒就給祝饒打一個電話,一開始還是無人接聽,後來直接提示對方關機。
他的心情快跟這狗屁天色一樣黑了,等事情搞定,直接當着交警的面一腳油門狠狠踩下去,速度直沖120邁,交警在後面拼命揮手,他當沒看見。
端莊的勞斯萊斯庫裡南被他開成了賽車,車屁股後面因為追尾還滑稽地癟了一大塊。
這些他都顧不上,隻一路風馳電掣地駛向了首都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