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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陳年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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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認識項雲海的時候所有人都說這個男人桀骜不馴,從外表看上去也的确如此。

項雲海長得很帥,祝饒人生十四年淺薄的經驗裡,沒見過這麼帥的男人。

他五官輪廓深,眉骨立體,搭配一頭很搖滾的半長黑發和右耳上的兩枚純黑耳釘,說話間偶爾一挑眉,帥得氣勢萬鈞。一身皮夾克出現在祝饒跟前時,像攜着滾滾春雷而來的飓風。

事實上此人的脾氣也确實不好。

無論是大半夜沖進打群架的黑網吧抓人、順便把擅自放未成年人入内的網管扭送警局的時候;還是祝饒偶然撞見他跟他媽媽吵架的時候。

但脾氣暴躁如項雲海,對他卻有十成十的耐心。

如同收斂起了爪牙的獅子,隻會用生了粗粝鬃毛的腦袋,笨拙地貼蹭幼獸。

“小崽子,你喜歡打遊戲還是喜歡彈鋼琴啊?”

祝饒走神的時候,項雲海又問。

這次祝饒回答了:“嗯……彈鋼琴吧。”

鋼琴是打從祝饒有了記憶開始就在接觸的東西,而打遊戲是他如今賴以生存的“飯碗”。

兩者他都算厲害,但也都談不上什麼主觀意願,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他好像沒有什麼特别喜歡的東西。

硬說的話……他有點喜歡項雲海。

發着燒的腦袋僅有單線程的思考能力和小動物般的本能,他本能地覺得,項雲海更想聽到這個答案。

“那你繼續彈鋼琴呗?之前我說讓你跟我過是認真的,小孩兒,你跟着我吧,你以後就是我弟了。

“你現在身體不好,要是不想去上學,咱就不上,你就在家待着,我給你請最好的老師。等你的……嗯……身體好些了,再去上學,直接讀大學,怎麼樣?”

“嗯。”

祝饒輕聲應了,實際上他壓根沒聽明白項雲海叽裡咕噜半天都說了些什麼。

他隻是很想給他一個回應。

……

陳年的舊夢落了灰,還是太好了,不想醒。

祝饒終究是從那個南方的潮濕夏季驚醒了。

一瓶生理鹽水加一瓶左氧得吊上三四個小時,項雲海大概是今天神經太緊繃,這會兒趴在祝饒床邊睡着了,大手還安撫地搭在祝饒的小臂上。

祝饒稍微動了動,除了還有點乏力外已經沒什麼難受的,燒退下去了。

沒想到他剛這麼一動,項雲海就醒了。

男人睡得還有點迷瞪,醒了下意識地去摸祝饒的額頭,啞着聲嘀咕了一句:“嗯,退了。”

祝饒見他重新組合全身骨骼一般坐直起來,皺着眉按揉頸椎,一邊莫名地想笑,一邊心情又有點複雜。

仰賴小時候貓着近視眼看譜練琴,以及長大了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一天地打遊戲,祝饒的頸椎一直不大好。後頸跟背相連的位置凸出一塊骨頭。

那會兒項雲海總是邊嘲笑他十來歲就得老年病,邊把他拽上摩托車後座,帶着他,滿城地找最好的老中醫正骨。

如今在項雲海的精心養護下,祝饒各種毛病都好了不少,也包括頸椎。

倒是項雲海,邁入人生的第三十載,一個人管偌大一個公司,天天忙得像陀螺,再不是以前的朋克男青年,于是也終于跟他自己口裡的“老年病”狹路相逢了。

“怎麼?”

項雲海見床上的祝饒神色莫測地瞅着他,問。

祝饒撇撇嘴,也不搭理他,直接翻了個身背過去。

“嗬。”項雲海給氣笑了,單手就輕而易舉地把祝饒翻回來,“你還敢跟我甩臉子?知不知道你哥今天找你找多費勁啊?光超速給拍的罰單都七八條了,一晚回來盡收交管局短信了。”

“你才不是我哥。”

祝饒被翻了過來,掙紮無果,索性把被子拉上來,腦袋縮進去,反正就是不看項雲海。

“我不是你哥誰是?”

“我孤兒,沒哥。”被子裡傳出的聲音甕聲甕氣。

項雲海把小孩兒從被子裡挖出來。

祝饒不愛戶外運動,加上這一兩年身體跟精神狀态才堪堪好些,項雲海自然也不放心他到處跑,因而常年在家捂着,皮膚有點蒼白。

蒼白的臉上紅紅的鼻尖很明顯,像在雪地裡扔了一枚楊花蘿蔔。

項雲海是不細心,倒也不是木頭,養了小孩兒這麼多年,這要還看不出小孩兒在鬧别扭,要麼就是眼瞎,要麼就是腦殘。

“鬧什麼别扭呢?是不是雨下太大了,又雷鳴電閃的,害怕?怪我沒早點兒去接你?東三環真的是堵,又下雨,路況太差了。我已經比預計出發時間提前了,還是給堵路上,後來又追尾了,真不是故意的。

“我保證,下次再有這種天氣肯定再提前點兒,預留充分的時間,好不好?”

祝饒說:“再提前,你這午飯還吃不吃了?你總不能吃一半就跑,把人家約會對象一個人扔那兒吧?人家肯定得不高興。”

項雲海沒嗅出祝饒話裡分明的酸味,還在當固定答案填空題解答:

“那不會,人徐小姐挺客氣的。我今兒還跟她聊你了,我說我有個弟弟在首音鋼表系,現在做職業鋼琴家呢,她特别感興趣,跟我要了張你月底音樂會的票。

“後來暴雨下大了,我說你還在學校,她還催我快點去接你,人不錯。”

其實對那位徐小姐,項雲海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就是一個相親對象,或許也是未來的結婚對象,總之家裡人樂見其成,他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他們這個圈子,誰不是強強聯合?這不是什麼稀罕事。

所以他說這番話的重點并不在于誇贊徐小姐,他的重點是“她要了你音樂會的票,她對你感興趣,她有品。”

就像拿了顆寶貝珍珠四處與人展示的人,回來對誇獎他的珍珠的看客侃侃而談,明面上是在說看客,實際不過是隐晦地炫耀自己的寶貝。

可是聽到祝饒耳朵裡,重點就成了“她很客氣,她好大度,她人不錯。”

隐秘的得意與炫耀未能傳達,畢竟在祝饒自己眼裡,他也算不得什麼寶貝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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