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和朋友一起出來玩,開心。”
“朋友?”項雲海不爽地眯起眼,“你是指那個色眯眯的姓梁的?你對朋友的标準這麼低?這種一看就不安好心的你也拿他當朋友?”
他打從在電話裡聽見梁潮說那些話就一肚子火,現在終于一吐為快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質問裡不自覺的酸氣。
祝饒尖尖的眼角彎了一下,非但沒有因為項雲海的質問委屈,反而有點得意的樣子。
還是那句話:“我喝醉了嘛。”
“——所以,你是很擔心我麼?怕我跟梁哥有點什麼?”他用餘光偷偷瞥項雲海。
“我是你哥,我不擔心你擔心誰。”項雲海還是沒好氣,“總之那種不懷好意的男的以後少來往。不對,以後别來往了。”
祝饒眼睛微閃,笑了,竟一點兒沒有朋友被诋毀的不快。
他忽然擡手,拂了一把項雲海微微汗濕的額發。
像小貓爪子,很輕,一觸即分,項雲海卻恍惚了一瞬。
外面酒吧放的迷幻搖滾結束,換成了慵懶的爵士。項雲海聞到了祝饒身上的栀子花香味,明明他們兩人用的是相同的洗衣液,不知為什麼,祝饒的身上總是香的。
心理學上說,人會更容易聞到自己所愛的人身上的氣味。
倒也沒什麼毛病。
紛亂的念頭隻出現了片刻,項雲海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出了大腦,他也不知道,自己對着酒醉的祝饒想這些有的沒的是什麼個情況。
安全帶鎖扣“咔哒”一聲叩緊,項雲海退回了駕駛座,二人之間回歸安全距離。
項雲海将自己的不自然歸結為車裡酒氣太重,他順勢降下車窗,北方的夏夜不像甯城那樣燥熱,嘈雜的商業街,多少能驅散心頭那點鬼使神差的遐思。
這種時候,難免想點根煙,再讓腦袋靜靜。
但祝饒還在車上,項雲海手指動了動,沒拿煙盒。
小孩兒倒是精準地猜到了他的想法:“你抽吧,我沒事。我又不是三歲,更不是孕婦。”
“……還孕婦,越說越離譜。”項雲海無語,看了一眼祝饒,到底是沒憋住,點了一根兒。
他靠在車窗上,盡量把煙霧都吐到外面。
尼古丁總是最能催人冷靜,項雲海感覺剛才過熱的CPU降溫了些許,能正常運轉了。
于是他又語氣不善道:“還沒跟你算賬呢,你以後再到處跟人說我不是你哥試試?還‘圖謀不軌’?你這都跟誰學的這套?我怎麼對你圖謀不軌了?”
“你本來就不是我哥啊,我沒說錯什麼,既然是假的事,幹嘛平白叫人誤會。”祝饒靠在椅背上,臉頰紅紅的,望向項雲海,語調上揚,“老項,我們都過了玩哥哥弟弟過家家的年紀了,但是‘圖謀不軌’的話,這個歲數剛剛好。”
項雲海手一抖,半截煙頭掉了下去,落到他大腿上,筆挺的鉛灰色西褲被燙出了一個洞。
“我看你真是喝糊塗了。”他撿起煙頭扔進煙灰缸,今天沒噴定型,其實頭發散落下來的項雲海挺顯年輕,碎發垂落下來剛好擋住眉眼,也掩飾了微微紊亂的心跳。
“算了,回家吧。等你酒醒再跟你算賬。”跟醉鬼說不通,項雲海不打算再糾結剛才的事,發動了車子。
祝饒輕輕按住了項雲海抓方向盤的手。
項雲海回頭。
祝饒的頭發比他要更長得多,發尾已經長到了脖子根,夏天熱,祝饒偶爾會把後面的碎發紮成一個小揪,在家到處亂晃。
劉海也長了,遮住了整個眉毛,愈發突顯出了其下濕漉漉的、眼角尖尖的眼睛。
小狐狸一朝抱了酒葫蘆,喝得醉眼朦胧時,大概就是這副樣子。
“别回家,陪我出去逛逛嘛,老項。”
“叫哥。”
“老項。”
“……去哪逛?”
“公園。”
“公園有什麼可逛的?”
“去呗,我想去。”
“……行。”
十分鐘後,庫裡南停在了什刹海公園外頭。
項雲海怕喝醉了的祝饒走不穩,親自去開了副駕的門牽他弟下車。
到底是商業景區,夜晚的公園都還算熱鬧,後海專宰外地遊客的酒吧裡飄的盡是民謠歌手的破鑼嗓,沒酒味的雞尾酒一杯一百二,照樣不缺客人。
湖邊上有賣蓮蓬的老太太,笑眯眯往項雲海手裡塞了兩株綠油油的蓮蓬,拿出二維碼讓項雲海掃碼。項雲海擺擺手,直接掏了張一百塊的現金塞老太太手裡。
老太太挺高興,說了幾句祝福的話,項雲海朝她點頭,然後回頭把蓮蓬遞給祝饒。
祝饒接了蓮蓬,卻隻是攥在手上,不吃。
湖邊的風吹來,吹起祝饒微長的頭發和寬大的白襯衫,夜色朦胧,像後搖樂隊的專輯封面,連帶手上的蓮蓬都成了個時尚單品。
項雲海剝了自己手上的那一棵,剝下圓滾滾的蓮子,遞到祝饒嘴邊。
祝饒才眼帶笑意地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