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行吧’?”
“沒什麼。”
吃完糖葫蘆扔了竹簽,小心地将那張拍立得收起來,祝饒拉住項雲海的小指:“再逛逛前面的店。”
前面是賣小禮品的店——書簽、包包、女孩的耳環戒指,還有各類其他文創物品,畫了小貓的護身符一字排開,五顔六色。
祝饒依然勾着項雲海的手指,眼睛卻被這些小玩意兒吸引,看這個也有趣,瞧那個也新鮮,摘了牆上挂的一個格格旗頭就往項雲海腦袋上比劃,然後自己把自己逗得直笑。
那旗頭上還簪了朵大紅花,項雲海看着對面鏡子裡映出的自己這副“俏麗容顔”,無奈:“有那麼好玩?”
“好玩。”祝饒還在笑,“我要買一個,哎,那個什麼财源滾滾符我也要,還有那個風鈴。”
“财源滾滾符?你缺錢?”項雲海很不理解。
“上面畫的那隻招财貓有點像你。”
“……”項雲海對着那隻大肥貓有點懷疑人生,“我有這麼胖???”
“你沉思的時候就那樣,表情一模一樣。”
項雲海實在跟不上小藝術家這個先鋒的審美,隻能放棄理解,選擇當自動提款機,準備掏手機付錢。
不過他也挺開心的。
他對什麼文創産品、路邊小店、奇奇怪怪的格格頭不感興趣,但他看到祝饒開心,他就也開心。
祝饒很少有開懷大笑的時候,七年前倆人剛認識時他約等于一個小啞巴,不笑不吭聲,後來病得重的時候更不用說,能安安穩穩把日子一天天過去項雲海就要燒高香了。
即便是現在,小孩兒身體跟精神都好得差不多了,他也是極度内斂的,很少有什麼東西能燃起祝饒的快樂和熱情。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酒喝多了?這麼高興。
兩個大男人抱了一堆零碎往收銀台結賬,像守财的龍抱着屬于自己的稀世奇珍。
旁邊幾個高中生模樣的小姑娘打打鬧鬧路過,邊走邊吐槽:
“都是義烏貨啦,全國所有景點統一批發的,别買啦!看那個符,你現在去桃上搜,五塊錢一個,這邊翻三倍。”
“對啊對啊,大冤種才在這種地方買東西。看看得了,走,去旁邊吃章魚小丸子去!”
小姑娘們叽叽喳喳跑了出去,祝饒捧着那個簪了大紅花的旗頭,有點尴尬地跟項雲海大眼瞪小眼:“……呃,我買這些東西是不是有點兒傻?”
他從小到大,沒有逛這種景點的機會。
高中生都司空見慣甚至看得透透的商業套路,他還傻乎乎覺得新鮮有趣,像剛進大觀園的劉姥姥。
項雲海呼了一把祝饒的頭發:“不傻。我馬上都奔四了,還沒買過上面畫肥貓的财源滾滾符呢,你比我領先十年。”
祝饒就又笑了,剛才的那點尴尬和局促消失無蹤。
付了賬,老闆給了個喜氣洋洋的紅色紙袋,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一一放進紙袋裡。
唯獨那個“财源滾滾符”,被祝饒拿了出來,挂在了腰間。
一走路,大肥貓的臉就在風中晃蕩。
項雲海忍不住拿出手機,給祝饒拍了一張。
人在心情很好的時候,總是想把眼前看着最順眼的事物拍下來的。
随手保存了照片,項雲海幾乎都忘了,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他還怒發沖冠地在某個KTV裡,準備跟祝饒算賬呢。
再次牽上祝饒的手,時間漸晚,商業街要閉門謝客了,他們就溜溜達達地往停車場走。
走了一會兒,路過後海的酒吧一條街,這個點正是熱鬧的時候,湖邊站了不少酒吧攬客的男男女女。
他們看見項雲海身上考究的西服,眼睛一亮,再一看男人和少年牽着的手,恨不得鼻孔都能跟着亮。
立馬“投其所好”:“帥哥,來我們家,我們這LGBTQ友好的,我們老闆都是你們那個圈子裡的,進去喝幾杯呗,包管不後悔。”
項雲海原本調子已經升得很高的心情立馬降了兩度,沉着臉擺手:“不去,讓一讓。”
今天“那個圈子”的人怎麼就總要來跟他過不去?
他這麼說着,牽着祝饒的手卻沒松開,酒吧攬客的人就也不放棄,繼續跟在兩人後面遊說。
祝饒一直沒說話,瞥了眼項雲海那副不爽又努力維持涵養的樣子,問:“幹嘛不高興?”
“煩這些人。”項雲海說。
“哪些人?”祝饒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梁哥他們‘這些人’麼?”
項雲海不樂意道:“什麼梁哥?别管那姓梁的叫那麼親近,帶壞你。”
兩人說着話,那攬客的還在緊追不放,項雲海忍不住闆着臉攆人。
祝饒問:“老項,你恐同麼?”
項雲海眉頭擰成川字,擡手把祝饒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扣上:“什麼恐同不恐同的,他們愛喜歡誰、愛玩什麼,我沒意見,但最好一輩子留在‘他們那個圈子’裡,跑出來禍害别人還有理了?”
他這話說得順溜又理所應當,沒經過思考,那隻能是曝露了内心的真實想法。
祝饒有一會兒沒吭聲,等攬客的人終于走了,四下安靜了,才小聲說:“同性戀……也不見得像你想的那麼壞。”
項雲海道:“我也沒說他們都是壞人,我隻是不想你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沾上什麼關系。”
夜色濃了,柳梢上是彎彎一輪銀月。
更深露重,湖面吹來的風終于染了點兒涼意,順帶給祝饒因為今夜項雲海對他的百般在意而升騰的情緒降了溫。
“那要是,我也是你眼裡這些‘不三不四’的人裡的一員呢?”
他落後了項雲海半步,神色被額前的碎發遮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