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坐起身,眼睛黑沉沉地發了一會兒懵,項雲海往後退了兩步,假作若無其事地問:“醒了?餓了吧?吃早飯?”
祝饒慢慢回過了神。
他這覺睡得難得地還算沉,雖然似乎還是做了什麼夢,但是醒來後不太記得了,于他來說稱得上是久違的安穩覺了。
他搖頭:“昨天吃得太晚了,不餓。”
項雲海“嗯”了一聲——他也确實不怎麼餓。
祝饒爬起來喝了幾口水就墊着腳去摸屋頂上挂着的他的髒校服,一晚上自然是不可能幹得了的,校服的料子本身也不是易幹的材質。
于是他就跟項雲海要電吹風,項雲海給他拿了,他抓着電吹風把一身校服吹到□□成幹,還費了挺長時間。
項雲海打着哈欠問:“這麼着急吹幹幹什麼?晾着就是了。”
祝饒猶豫了一下,含糊道:“你的衣服太大了。”
“哦。”項雲海瞥一眼小孩兒腿上已經卷了不知道多少道邊,還是一坨堆在腳背上的褲子,笑,“是哦。”
幹了一宿活一分鐘沒睡,縱然項雲海自诩精力旺盛也有點吃不消,他又打了個大哈欠,眼睛裡漫出眼淚。
“我去睡一會兒……實在扛不住了。小孩兒,你自便,拿這當自己家一樣——唔,不過也沒什麼能玩的就是了。”他想了想,從屋裡翻出個錢夾出來,在錢夾裡一通翻找,然後忍俊不禁。
“就三十塊錢,還是昨天你給我的。”
項雲海把那三張皺巴巴的紙筆塞回到了祝饒手裡:“要是餓了,樓下吃的挺多的,你自己下去吃就行。”
祝饒沒有拒絕他給的錢,盯着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塞回了口袋。
“好,晚安——”
項雲海懶洋洋地揮揮手,拖着步子回房間了。
男人躺上床就睡了,也不關門,被子也沒拿,估計是實在累狠了,房間裡很快就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祝饒站在客廳,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低頭,默不作聲地把昨天拿出來的東西塞回自己的箱子裡——其實也沒拿什麼出來,所以沒幾分鐘就收完了——然後把箱子拉鍊拉上,拖着箱子,輕手輕腳出了門。
經過昨天一晚,他願意相信項雲海是個好人。
但人家不欠他的,能收留他借宿一晚,已算仁至義盡,萍水相逢,無親無故,到此為止就可以了。
祝饒拖着箱子沿街走了一路,重新找到昨天那家網吧。網管已經換成了白班的,對他沒有印象,他掏出□□以及二十塊錢:“開個機子。”
昨天在這呆了幾小時,他已經弄清楚了這家網吧的收費規則了。
到底是城中村三不管地下黑網吧,就算是一大早,網管也充分地展現出了自己的不負責任,倒是擡頭看了,瞅一眼他身份證,咧嘴一笑:“哈,十六歲——喏,給,A06。”
祝饒也不管他戲谑的态度,拿了卡就去了A區,刷卡上機。
行長夫婦的一千塊錢,再加上昨天項雲海的五百六十多,他現在負債已經達到了一千五百六十四塊三,他得盡快接活把錢還上。除此以外,自己吃飯、來網吧上網、住宿,都得要錢。
代練這行,整體性質比較灰色,不過發展得還是很欣欣向榮的。業内有大量的代練工作室,相比較工作室的“代練産業鍊”,單打獨鬥的話要賺錢難不少。
何況祝饒算是新入行,很多規則還沒吃頭,就算水平再高,也是賺個辛苦錢。
他今天接了兩個新的競技分代打的活,才不過三個小時,就給客戶達到了目标分段了,幾乎能稱得上是極限速度。
還好,今天的兩個客戶都是正常人,沒跑單沒跳票,說多少錢就給了多少。
這邊祝饒收了三百塊錢,挺高興,心想如果以後每天都能這麼順利,用不了一個星期就能把錢還清了。
背後忽然有人說話:“唷,小孩兒,你這個技術可以啊。”
祝饒回頭,身後站了個微胖的年輕男人,下巴上有點胡渣子,眼神略飄,眼睛底下青黑,很典型的泡網吧泡久了的宅男。
“你機能好,手速快,反應快,操作絕對是頂尖那檔的。但我猜你打《星雲》不久吧?遊戲理解欠缺點兒。這樣,要不你拜我做師父,我帶你,你沖一把職業,幹不幹?打職業可比你做代練來錢多了啊。”
祝饒扯起嘴角,短促地笑了一聲,就扭頭轉回了電腦前,根本當這人不存在。
“哎。”那人無語,“你這小孩兒,怎麼這麼沒禮貌的?我說真的,你别不信啊。真帶你入行!”
“不入。”祝饒又回了代練接單的網站,開始浏覽有沒有新的委托單。
他信奉的向來是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以及凡是自己送上門拜年的,都是黃鼠狼的道理。
“……行吧。”那男人想必也沒想到還有這麼難搞的小孩子,最後聳聳肩,說,“那這樣,我們有個代練工作室,我欣賞你技術,要不要加入我們?比你自己單幹來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