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淵逸聽到開門聲,以為是霞姨又進來了,沒擡頭,隻說自己沒事,等下就去洗澡。
“霞姨”一個字沒說。
靜了幾秒,傅淵逸忽然一個激靈坐起來,眼前剛清明,就直直對上了盛恪那雙凍得死人的眼睛。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好似被盛恪冷眸凝成了冰,刺得傅淵逸頭皮發麻。
傅淵逸立馬捂住右眼,幹巴巴地問:“哥,你怎麼……回、回來了?”
盛恪拉開他的手,傅淵逸眼睛周圍腫了一圈,泛着青紫。因為一直在冰敷,連帶着顴骨也紅了。
看着他哥越發冷下來的眼神,傅淵逸知道自己完了。
他明明叮囑他二爹了,讓他别告訴盛恪,二爹咋出賣他?
冰袋裡的冰塊沒完全化,盛恪一個字沒說,拿上冰袋轉身出去了。
傅淵逸忙跟上,“哥,我……我沒什麼事,就是被人不小心怼了下。我怕你擔心,所以才、才騙你的……”
盛恪在冰箱裡拿了新的冰袋,包上毛巾,把傅淵逸按到沙發上,重新替他冰敷。
傅淵逸動都不敢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盛恪,手也握住盛恪的手腕,服軟地喊着哥,說着“哥,我錯了。”“哥,對不起。”“哥,你别氣我了,我已經很慘了。”
盛恪沒甩開他,但也沒多餘的表情,隻問:“淩叔知不知道?”
傅淵逸噎住。
“好。”盛恪給了一個字,從壓着傅淵逸的動作裡退出。
傅淵逸以為盛恪會更生他氣,氣到不願意理他。但盛恪沒有,反而像是一下子就沒了脾氣似的,語氣平靜問他有沒有配藥。
“哥……”盛恪越這樣,傅淵逸心裡越沒底。
“有沒有配藥?”盛恪又問一遍。
傅淵逸現在哪兒還管什麼藥,握着他的手可勁喊哥。
盛恪不為所動,沉着調子問第三遍,“有沒有?”
語氣多少有點重了。
傅淵逸這才老實了,回答:“有,有一罐消腫的藥。”
“在哪?”
“我房裡。”
盛恪拿了藥膏回來,掰着傅淵逸的下巴,在他的眼睛周圍塗抹。
藥膏又涼又辣,傅淵逸難受地閉起眼。盛恪捧着他的側臉,湊近了些,眉眼低垂着為他吹風。
等到藥膏的涼意褪下,盛恪的氣息也驟然抽離。
傅淵逸的視線模模糊糊的,一下沒能抓到盛恪。盛恪去廚房洗手,傅淵逸跟着摸過去。盛恪繞過他回房,傅淵逸繼續跟屁蟲一樣地跟。
盛恪停在房門口,背對着傅淵逸,“去睡覺。”
傅淵逸低着腦袋,沒動。頭頂的燈光打下來,讓他的影子看上去像是埋頭靠在盛恪的肩。
盛恪也沒動。
傅淵逸擡手牽過來,他躲開。傅淵逸又追過來,他捏成拳,傅淵逸就用兩隻手把他的拳頭裹住。
“哥,我錯了。”他又在認錯,聲音黏黏糊糊地拖着調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哥,你别這樣。你理理我……”
“傅淵逸。”盛恪聲音特别啞,聽得傅淵逸心慌。
他用力咽着喉,像是在等盛恪的宣判。
涼意從盛恪的指尖侵入傅淵逸的手心,他分不清這種冷到底是剛才冰敷留在盛恪手上的,還是因為盛恪對他太失望。
盛恪背脊也不怎麼挺了,像是要走,又像是被什麼羁絆着,許久後才開口,“傅淵逸,你是不是沒真的把我當哥……”
傅淵逸的手猛然一顫,“怎麼會?!”
“哥,我沒有!”他用力掰着盛恪的肩把他轉過來,面對自己,“哥,我……”
盛恪看着他,表情依舊很冷,但傅淵逸卻感覺盛恪在難過,很難過。
他突然就有些哽住了,盛恪可以氣他,可以不理他,這些都正常,誰都不喜歡被騙。可他沒有想過盛恪會難過……
他為什麼會難過?
“哥,你别這樣……”傅淵逸手足無措起來,聲音抖得發緊,如同下一秒就會失聲,“我沒不把你當哥,真的沒有。我要是、我要是不把你當哥,我幹嘛……我幹嘛要瞞你啊?”
“我都犯不着再扯個謊騙你……”
“你不知道下午我給你發消息的時候,我心虛得不得了,心虛到眼睛都更疼了。”
“結果現在還被拆穿了。我剛一直在想怎麼哄你……不、不是哄你,是怎麼求你原諒。”
“哥,你可以氣我、不理我,但你不能說這麼傷人的話。”傅淵逸拽着他,又要去抱他,手都伸了,卻不敢真抱。
委委屈屈地拉着盛恪的衣袖,“我怎麼不把你當哥了?我怎麼……”
急切的話音倏爾一頓,盛恪沒有擦幹的手心帶着一點潮濕撫上了他臉,拇指抵在他的眼下,“你騙我,你還哭上了?”
傅淵逸吸吸鼻子,“急的哇。”
“急什麼?”
傅淵逸把眼淚蹭在盛恪的手心裡,臉也埋進去絮絮叨叨,“以前淩爹一不說話,二爹就老實了。我以為是淩爹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兇,二爹怕他。我現在知道了,不是因為淩爹兇,是他一不說話,二爹自己就先慌了。”
“越慌越怕,越怕越慌。”
“難怪二爹說讓我别學淩爹冷暴力。”傅淵逸拿着盛恪的手,蓋到自己腫脹的右眼上,“冷暴力傷人呢。”
盛恪呵笑一聲,“我對你冷暴力了?”
傅淵逸搖搖腦袋,“你比冷暴力還吓人。”他抽抽搭搭,那可憐勁兒跟被盛恪欺負了似的,一頭卷毛都蔫哒哒的。
“說我不拿你當哥……”他說到這個眼睛又紅一圈,眼淚花苞在眼眶裡打轉,鼻音重得聲音都軟,“你怎麼能這麼說的啊……我不把你當哥,我……我……”
“我道歉。這句、是我說的不對。”盛恪給他擦眼淚,擦完一下往衣服上抹,沒辦法,傅淵逸眼淚多,不這樣能把他手都打濕,沒完沒了的擦不幹淨。
“但傅淵逸,你記不記得你發過誓,不會瞞我。”
傅淵逸“啊”了一聲。
“發太多誓,忘了?”
傅淵逸眼神閃躲着小小聲說:“沒。但實際情況下,有點難呢……”
盛恪收回手要走,被傅淵逸一把抱住,“錯了,以後一定不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