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傅淵逸沒把外賣拿上樓,随便找了個台階坐着把粥喝了,順便回他二爹的消息。
陳思淩這次一走三個月,到現在也沒法确定回來的時間。陳老闆忙,又和這裡隔着十二個小時的時差,很少能和他們點對點聯系上,群裡的消息都是有一句沒一句,一個話題能延續上兩三天。
等傅淵逸重新回到樓上洗完澡,陳思淩才又回了消息。
這讓傅淵逸想起陳思淩剛創業那會兒,有次也是忙得昏天暗地,連軸轉了一個來月沒休息,直接給自己累病了。
偏生陳老闆對自己不上心,發燒了也不知道,還以為自己隻是單純頭疼。
等到淩遇去撈他,他已經燒得快暈了,眼睛發直,拉着淩遇問怎麼有兩個他。
那是傅淵逸頭一次見淩遇生氣。
淩遇生氣起來比盛恪還吓人些,大抵是因為淩遇平時看上去溫和又溫柔,不像盛恪那般拒人千裡,以至于一但冷下臉,便格外教人害怕。
陳思淩燒得昏昏沉沉,被淩遇打橫抱起來的時候,還混賬地在人耳邊說,“今天放我一馬,不做了好不好?我累……”
淩遇一聲不吭,把他塞進車裡,送去醫院挂水。
傅淵逸墜在他們後面當個小跟班。
等到了醫院,陳老闆腦子才像是又重新接上了線,趁淩遇去挂号抓緊把傅淵逸招到身邊,問他:“你淩爹現在什麼表情?”
“沒表情呢。”傅淵逸搓着他發燙的手心回答。
他二爹心情沉重地擡手蓋住燒紅的眼睛,重重歎出一聲,“完了。”
傅淵逸也覺得他二爹完了。
“淩爹會原諒你嗎?”他問。
陳思淩舔了舔燒得幹裂的唇說,“不一定,你做好和我一起被趕出家門的準備。”
“可我是淩爹領回來的,為什麼會被趕出去?”傅淵逸眨着黑瞳不太理解。
陳思淩一噎,讪讪道:“别問。先幫二爹想想該怎麼哄。”
傅淵逸哪裡能知道。
他覺得陳思淩眼下最重要的是養病,病好了,他淩爹肯定也就不會生氣了。
但他二爹卻開始盤算,“你說,對着你淩爹撒嬌有用沒?”
傅淵逸看看已經走到面前的淩遇,再看看還無知無覺的陳思淩,小聲回答:“要不……你試試呢?”
陳思淩睜開眼,對上淩遇的沉靜的眼睛,把到嘴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陳老闆那會兒特老實,被淩遇帶着去問診、驗血、輸液。
他想哄人,但淩遇全程一言不發,連個台階也不給。
到了輸液室,打上吊針,淩遇脫了外套給他披着。陳思淩磨好了一肚子道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淩遇已經往輸液室外走了。
傅淵逸心裡有點難受,看着淩遇背影着急地問陳思淩,“二爹,咋辦呐?”
他不想淩爹跟他二爹分開,更不要被趕出家門。
陳老闆心累地支着腦袋沉吟片刻,将他攬到面前,說:“你去和你淩爹說……”
“……”
淩遇倒不是和陳思淩鬧脾氣,而是有通電話要回,在輸液室裡不方便說,于是走到了外面。
電話剛挂,傅淵逸出來了,舉着瓶水對他說:“淩爹,二爹想喝水,我擰不開呢。”
淩遇擡眸往輸液室裡掃一眼,伸手擰了水。
傅淵逸抱着水,等了會兒,見淩遇沒後續,哒哒哒地跑回去了。
淩遇低笑一聲,索性在外面站着,想看看裡面那兩個還能玩出什麼花。
隔了會兒,小崽子又出來,這次是陳思淩餓了,想吃東西。
淩遇領着他一起去買了粥,讓傅淵逸送給陳思淩。
隔半晌,傅淵逸第三次出來。
淩遇笑了,問他:“又怎麼?”
傅淵逸:“二爹讓我來問問,淩爹你能不能不氣他,進去看看他。”
淩遇牽起傅淵逸,“還有呢?”
傅淵逸表情凝重地回答:“二爹說他身也冷,心也冷,說再沒有誰的懷抱可以溫暖他的心靈了。還說我像獨自照顧生病老父親的可憐小孩兒。”
淩遇唇角輕輕一挑,“我要是還不進去呢?”
傅淵逸把小嘴一抿,内心似是掙紮了一番,才一閉眼睛說:“二爹說你要是不進去,就是不要我們了,讓我哭,讓我邊哭邊喊,淩爹你抛家棄子。”
“淩爹……”傅淵逸捏緊淩遇的手,“你就理理二爹吧,我不想丢人呢……”
淩遇把他抱起來,進了輸液室。
窩在輸液躺椅上的人看上去确實慘兮兮,半張臉蒙在他的外套裡,拿一雙不怎麼聚焦的眼睛殷切地瞧着他。
淩遇在他邊上坐下,陳思淩便沒骨頭似地靠過來,含含糊糊地跟人說坐不住了。
淩遇不開口,他又繼續給自己找台階,“我都燒成這樣了,你怎麼還忍心冷我?”
淩遇瞥他一眼,把傅淵逸撈到腿上抱着坐好,“我提醒過你幾次?”
“公司太忙了……”
“忙是借口?”
“沒……”陳思淩哼哼唧唧,小小拽他一下,“别訓了,崽兒在呢,丢人。”
傅淵逸立馬把耳朵捂上。
陳思淩:“……”
淩遇摸摸傅淵逸的腦袋,“陳老闆還知道丢人。”
陳思淩“唔——”了聲,雙手捏着耳垂認錯,“真錯了,我以後肯定好好聆聽您的教誨,成不成了?”
淩遇把他打着針的那隻手拿下來,陳思淩手涼又不安分,他索性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