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玄從墨煙流房間出來後,去了監牢。
巨大冰冷的圓白鋼鐵建築下,九十九盞長明燈日夜不休,這裡基本沒有什麼刑具,不僅如此,環境還很不錯——甚至比很多平民的住處還精緻。
這是鬼界一直以來的傳統,平民有平民的位置,高官有高官的位置,聽起來就是一個狗屁傳統。
但向來如此,世俗準則百分之九十為權力服務,剩下的百分之十當成恩惠布施給下面的人,就算如此,也總有人有,總有人沒有。
好像這樣一來就能維持基本的平衡,因為這裡的平衡從不靠公平維系,而是靠同階級中的不平等。
一旦狼群中出現一匹頭狼,他就以為自己能活的跟人一樣。
可惜的是,他既不是人,也不是狼。
蒼玄推開那扇冷白玉砌成的大門,蔺遠被吊在裡面。
紅木制成的地闆被洇了一層血,血滲入木頭裡,再凝幹成一道薄紗。
但蔺遠身上的衣服幹幹淨淨,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傷痕,是被人新換的。除了地上那一坨血是他曾經受過傷的證明,整個房間幹淨得刺眼,空間裡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把他弄醒。”蒼玄輕輕舔了舔唇角,那上面還有墨煙流的味道。
有一個穿着軍裝的士兵拿着一管針劑打在蔺遠頸側的動脈上,沒一會,蔺遠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到蒼玄的瞬間瞳孔一抖,整個人往後一縮,撞在冰冷的鐵上,纏着他手腕的鎖鍊發出巨大的碰撞聲。
“噓!”蒼玄輕聲說:“别動,吵死了。”
蒼玄的眼睛很平靜,連聲音都輕柔地像山谷裡吹來的風,他講話時總帶有強烈的安撫性,蔺遠沒有辦法想象他情緒失控的樣子,除了那個晚上,蒼玄眼睛裡流出的血淚。
一想到那件事,就算在蒼玄這種強烈“迷幻劑”的加持下,蔺遠依舊無法冷靜,他不知道眼前這個長着一副聖潔面孔的惡魔今天要對他做什麼。
“求你,殺了我吧。”這是蔺遠到這裡第一次示弱。
蒼玄低頭笑了笑:“也沒那麼能忍。”
“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蔺遠身體很虛弱,但因為那針藥劑,精神又很狂躁,整個人處于一種極其崩裂的狀态。
“可惜了,我對你并沒有更進一步的興趣,”蒼玄手指拂過蔺遠的肩膀,說:“我們之間,就停留在表面關系吧。”
這個“表面”實在是用詞精确到讓蔺遠覺得沉重——短短幾天,蒼玄就在蔺遠的皮膚表面用了幾十種刑罰。他幾乎連反抗的能力都被馴化,這麼下去隻能成為一具傀儡。
但折騰傀儡也太沒意思了,蒼玄不會讓他落得那個下場,他要讓蔺遠永遠清醒地活着。
沒一會,兩個人搬進來一個儀器,把連接儀器的兩塊鐵片遞給蒼玄,蒼玄把它們放在蔺遠太陽穴上。
蒼玄不厭其煩地解釋:“這是一個電擊儀器。”
“當我按下這個開關後,電流就會從你的太陽穴刺進你的大腦,再流向全身。你會瞬間感覺你全身的神經就像被擊碎了一樣,有無數螞蟻在你骨頭上啃咬——最初你隻是會覺得疼,最後痛感越來越激烈,就在你覺得自己快要支撐不住,瀕臨死亡時,它卻突然消失了。”
蒼玄頓了頓,接着面無表情地說:“那時你已經達到了臨界點,然後你會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好像吸食毒||品一樣,證明你的神經已經被摧毀,出現了幻覺。”
“你别說了!”蔺遠怒吼。
蒼玄沒理他,接着說:“幻覺之後,是巨大的抽離,從雲端直墜地獄,全身的每一寸肌膚,你都能感受到被烈火炙烤,被尖刀淩遲的痛感。”
“但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麼嗎?”蒼玄用指尖輕輕點着那個開關,說:“最有意思的是,你的神經會被重塑,你不會死,不僅如此,還要好好活着。”
“我有時候覺得挺可惜的,這世上的語言居然如此蒼白,竟描述不出你即将面臨痛苦的萬分之一。”
蔺遠身體開始發抖,他死死盯着蒼玄的手指,聲音淩亂:“你不要按,求求你别按。”
“蔺遠,”蒼玄看着他滿是恐懼的眼睛,很輕地笑了:“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啪嗒,按鍵壓了下去,蒼玄離開房間,關上門,用旁邊人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手。
房間裡的求饒逐漸變成咒罵,随後是撕裂的尖叫聲,尖叫後是斷斷續續的呻|吟,鐵鍊瘋狂作響,因為那針藥劑,蔺遠會從頭到尾保持清醒。
這監獄的隔音效果實在不好,蒼玄覺得吵鬧。他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又實在沒意思,等人徹底沒聲後,蒼玄沖旁邊人淡淡說:“可以找醫生過來了。”
随即離開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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