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不明的光線照不清逼仄的室内,但勉強可以讓人瞧得到腳下的路途,不至于寸步難行。頭頂腳下吹來陣陣涼風穿堂而過,壓抑狹窄的空間叫人連喘氣都不自覺放低下來,似乎如此便能讓人提高安全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眼通到底的廊道上蛛網遍布,絲絲縷縷的灰影林立從頂上垂下像極風幹臘肉,就着綿細不斷地冷風輕輕拂過,灰影搖搖擺擺的晃悠起來,遠遠看去跟千軍萬馬立在頭頂滲得發慌。
“鬼啊——”
原先屏息安靜前行的人群,霎時跟沸開鍋的水般嗡鳴一片,左右散開以聲源處形成片小小真空地帶。
所有人瑟瑟發抖之際,一隻纖長手指探過來撥開勾住對方發絲的蛛網,輕聲道:“沒事了,就是被網勾住而已,不是鬼。”
一句話瞬間消除衆人疑神疑鬼的戒備。
“謝謝。”方才放聲大叫的姑娘不好意思,羞怯道謝一擡眼被對方俊美的樣子晃到一瞬。
“不客氣。”符南雀點點頭,禮貌回絕對方要微聊後瞥一眼鄭開屏:“這就是你說的放松生活?”
鄭開屏一挑眉:“難得休假,出來吃吃喝喝逛逛鬼屋多好玩啊。”
“好玩個鬼。”符南雀難得爆粗:“說什麼燒腦驚險又刺激,拯救衆人于水火,我信你邪了。”
本來設想好好的王良謹的事一結束,他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結果這鄭開屏三天兩頭跑來煩他,美其名曰朋友就是要交流感情,交朋友就要時常聚聚。
他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答應陪鄭開屏出來,平日捉鬼鬥智鬥勇還不夠,跑來鬼屋找刺激,浪費錢找罪受。
前面又是一陣吱哇亂叫的鬧騰,符南雀瞅一眼吓得衆人開水叫的機關玩意。
嗯,假的不忍直視。
“确實很燒腦,這是新開的恐怖密室劇本最近在紅中市火得很。既要小心躲在暗處的鬼,又要找線索破解機關出去,怎麼不算燒腦驚險又刺激。”
“你看他們叫得多歡快。”鄭開屏面不改色,半點不為自己诓人臉紅:“人生重在參與,斤斤計較會少許多樂趣,哥這是帶你體驗生活。”
“怕怕!我好怕~”
話音剛落,一道壯實人影聲線粗狂嗷地一聲風風火火沖鄭開屏撲來,蜘蛛精附體肌肉虬結的胳膊扒拉住人就不放。
鄭開屏臉都黑了。
符南雀樂了,揶揄看他:“好玩嗎?”
鄭開屏一把推開人比花嬌的肌肉老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沖符南雀咬牙笑道:“要是你怕撲過來我絕不推開,哥的懷抱永遠向你敞開。”
“呵,你的懷抱不是留給未來媳婦。”符南雀杠上杠。
“媳婦兒沒影,哥的懷抱暫時留給兄弟。”說完,鄭開屏張開雙手:“怕就來,哥給你大大的安全感。”
怕?這點假玩意能讓他害怕才有鬼。
符南雀無語望天,不打算搭理這個突然戲精上身的家夥。
前面摸查許久的玩家們已經搜集到密碼,準備打開衣櫃找鑰匙通關。有經驗老到的玩家讓他們小心,像這樣的大櫃子通常會藏有NPC在裡面等唬人,一開櫃門絕對會撲出來。
大夥煞有介事點點頭,嚴陣以待的模樣看得符南雀一樂,倒是有點勾起一點興趣,等着瞧一會兒他們又會怎麼解決。
身後飄來熟悉的古龍香挨着自己貼近,符南雀默不作聲往邊上移,對方又湊近些:“躲什麼,你沒聽等會兒這有鬼跑出來,哥在你身後方便你怕了可以躲我懷裡啊。”
說話間胸膛輕微的震動透過衣料從身後傳來,符南雀隻覺哪哪都不适應,這貼得也太近了。
“開玩笑,你怕我也不會怕。”符南雀别扭撇開頭,自然也看不到身後鄭開屏眼裡閃過的一絲促狹。
櫃門密碼破解,一個黑咕隆咚的東西從櫃子裡骨碌碌地滾出來,饒是衆人早有心理準備,這會兒照舊被吓得鳴笛一片。
“哇啊啊啊——我也怕,小祖宗快保護我!”
“……鄭開屏你夠了。”
此起彼伏的驚恐叫喊中,鄭開屏壞心眼起嚷着撲到符南雀身上,符南雀差點沒被對方的泰山壓頂給摁倒在地。
符南雀試了幾下推都推不開背上粘人的家夥,氣笑:“你有完沒完,那就是個假的你跟我裝呢。”
“假的也可怕,你看他滾出來的樣子會不會是顆頭啊。”
鄭開屏搗亂不嫌事大,一句話成功把其他好不容易平複心情的人又給駭得一哆嗦,更無人靠近。
符南雀簡直頭大,餘光掃過地上半天不動彈的物體,拍拍背上的人形巨狗:“鄭開屏,快别演了,那好像不是工作人員。”
鄭開屏收起玩鬧心松開手,上前将蜷縮成一團的物體掰過來,露出一張髒兮兮的稚嫩小臉。
圍觀衆人登時嘩然。
“是個孩子!”
救護車拉起鳴笛聲,一路流星趕月疾馳奔向三公東區醫院,車才停穩,等在門口接新收的醫護動作麻利地有序上前開門下擔架。
人一進醫院就拉去急救室,符南雀不放心,跟着忙前忙後一陣安頓好小孩,才到醫院食堂去找鄭開屏。
“休假又碰上這事,忙活半天先将就吃點。”鄭開屏給符南雀夾菜,瞅一眼兀自氣成河豚的人:“還生氣呢。”
“難道不可氣?”符南雀平靜道:“你是沒看到那對夫妻的嘴臉,把責任全推到個營養不良的半大小孩頭上,說他貪玩夜不歸宿。”
結果當場就被民警給拆穿了他們的話術,符南雀也才知道那對夫妻都不是頭回這樣了,動辄打罵餓肚子,三不五時把小孩趕出家門都是家常便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