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宅客廳内氣溫驟降,窗戶被夜風吹開,老管家趕緊起身去關窗,口中念念有詞道:“這都立夏了,怎麼還暖和不起來……我去叫李嬸炖點熱甜湯給于總和池先生吧。”
他從兩人身體間穿過,卻絲毫沒有感覺。
韓浩滿臉恐慌,他身邊全是黑衣鬼差,卻沒被勾魂索鎖着。老四惠妙娘拉着他的胳膊,防止他顫顫巍巍地不小心跌倒。
無妄山鬼差老大屈铎畢恭畢敬道:“帝君,您命我們找的人已經找到。”
池落一聲“你怎麼死了?”,讓韓特助的委屈立刻爆發了出來。
“小于總、小池師傅,我、我……”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說不完整,仿佛就要窒息。然而他已經是鬼,窒息是臆想,隻能拍着自己的胸口咳嗽。
于蒼染站起來,惠妙娘便退到一旁,他拍拍韓浩的肩,韓浩馬上緩了過來,抹着眼淚喚道,“……董事長……嗚嗚……我的董事長啊!”
他哭得氣動山河,屈铎插空問道:“帝君,此人是否交由閻王審理?”
于蒼染:“不必。”
韓浩一聽閻王,嚎哭變成了哽咽,道:“閻王?我死了嗎?我真的死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勒痕,顔色紫黑,看來是斃命的原因。
“小于總、小池師傅,你們怎麼也在這兒?你們沒事吧?那天我跟季先生去機場找您,死了好多人,您怎麼樣?沒受傷吧?”韓浩忠心耿耿,擔心上司也是真的。他目光投向鬼差們黑霧籠罩的臉,小心翼翼問道,“他們……是誰啊?”
于蒼染問他:“韓浩,你到機場之後發生了什麼可還記得?”
韓浩細細思索,渾身顫抖道:“季先生的妹妹死了,然後又活了,讓我去買衣裙給她,後來,她又要殺我……季先生救了我,讓我報警。我按他的要求打電話給了國安部的徐、徐部長,之後我就躲在廁所裡……再後來機場就被封了,我被穿着警服的人帶走,我以為是要回去問話,結果一上車,他們就……就勒我,我掙紮不開……等醒來之後,就飄在半空中了。小于總,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于蒼染面色沉重,雖然凡人的生死對他來說隻是形态上的改變,隻要魂魄還在,死和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别,但他視韓浩為朋友,韓浩生前被人謀殺,他一定要追查到底。
“是的,你确實已經死了。”他将實情說出口。
韓浩又哭了,“我死了……我死了……”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消化已死的事實,“我死了我媽怎麼辦啊?我爸死得早,她隻有我一個兒子,她、她還盼着我結婚生孩子,她說她要趁着身體好給我帶孩子呢!我怎麼就死了啊……”
于蒼染:“我可以讓你複活。”
屈铎急道:“帝君!這……凡人死了就是死了,生死簿上都記錄着呢,是天道所定,哪能說複活就複活……這……行不通啊!”
于蒼染:“有何行不通的?”他一伸手,一張打開的卷軸倏地飛到了他的手上,打開的地方剛好記載着韓浩的命數,“韓浩,台齊市人,丙子年正月二十五生辰,陽壽……未盡。”
屈铎:“這……這……陽壽未盡?不應該啊……”他跪倒在地,“帝君恕罪,小的隻是負責勾魂,确實沒有去五殿核實過生死薄。是小的疏忽了!”
池落:“韓浩說他是被人勒死的,屬于橫死,橫死容易出錯,我記得以前也出過類似的問題。”上輩子自從帝君把政務搬到淨閣,他也經常幫忙處理公務,所以對很多卷宗内容有印象,“橫死屬于意外,有可能是替人枉死了。”
“嗯,也有另一種可能,殺他的人不屬于人界。”于蒼染合上卷軸,說道,“不管怎樣,韓浩命不該絕,屈铎,你即刻送他返還陽間。不必删除他的記憶。”
韓浩聽明白了,他的上司現在是這幫鬼差的上司,是個什麼帝君,聽鬼差的意思,是比閻王等級還高的人,高到可以左右凡人的命數。生時,他就事事都聽小于總的,所以死後很自然地接受了小于總在陰間也說的算的設定,千恩萬謝道:“謝謝董事長、謝謝董事長!”
屈铎等鬼差:“……”
叫帝君董事長?幹脆冥府也改名叫陰司股份有限公司吧,他們這些跑腿的就是前台銷售,誰抓的惡鬼多誰的績效就高,年底評個優秀先進獎,獎品是帶薪休假一周,或者十年修為一份。
韓浩正要離開,于蒼染叫住他,“哦對了,韓浩,放你三天假,回去看看母親,周四早上來集團報到。”
小池師傅實在忍不住,噗地笑出了聲。韓浩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啊,在工作狂于蒼染的手底下工作,無論生死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韓浩痛快地答應下來,再次千恩萬謝,跟着屈铎回家去了。
淨淵站在池落身邊,他還是于蒼染那張年輕英俊,溫文爾雅中又略帶淩厲和嚴肅的臉,上輩子池落初見他時,他就是這個樣子。不開口二十多歲,一開口二萬多歲。隐藏好氣息:俊美高貴小青年;不隐藏氣息:霸氣側漏神君爺爺。話裡話外藏玄機,輩分高得捅破天。
他對衆鬼差說道:“你們中有幾位我認識。”
聽到這句話,邬郢縮着脖子跪在地上,不敢擡頭。他在東水湖畔挑釁帝君,被帝君揍過一拳,後來還屢次對帝君出言不遜。他隻覺心沉如死水,自覺逃不過這一劫了。
不過于蒼染沒說任何跟過節有關的話,不怒自威道:“單獨叫你們來,是因為你們日常來往兩界,今後,你們全都聽由……池落調遣,見他如見我。”他适才猶豫了一瞬,不情願地說出池落這個名字。這名字是他給小麒麟取的,現在人人都知道了,他不開心。
衆鬼差心下了然,池落是帝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