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逮住又要寫檢讨!”顧妄說。
“……”
他們橫跨了半個校園,從高二教學樓一路沖到操場入口,最後停在一棵大槐樹底下。陽光穿過樹影,藍白色校服被風吹得貼在前胸,停下腳步後還在擺動。
所有人原地大口喘氣,有人撐着膝蓋,有人靠着樹幹拍胸口,又刺激又好笑。
“兄弟,看不出來,你跑得很快啊。”顧妄沖沈九星豎大拇指。
沈九星:“……那他媽是因為你一直拽着我。”
李江洋欲哭無淚地說:“完了,這下鋼琴和蠟燭都沒了。”
一句話拉回關注點。
“沒事,咱們還有花!”孟乙航攥着手機直起身,“已經和買花的兄弟說過了,蔣懿知道我們轉陣操場,他說馬上就到。”
過了幾分鐘,蔣懿上氣不接下氣地來了:“那個,席若喜歡的郁、郁金香不在花期,所以店裡沒有……”
“那你買了什麼?”
蔣懿原地站定,從背後抽出一捧白色的小花。
孟乙航定睛一看——一簇小雛菊。
“……”
顧妄說:“朋友,你這是準備表白還是奔喪啊?”
“啊?”蔣懿來回看看,“不好看嗎?我還覺得挺青春活力呢……”
李江洋跌坐在石階上,耷拉着肩膀,像一頭頹喪的黑熊。精心熨燙過的校服都跑亂了,他現在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怎麼辦,席若很快就要來了……”
于誠安慰他:“沒事啊,你别急。盈姐是校樂團的,有樂器室的鑰匙,她已經過去看了,說不定能借到别的樂器,咱們還有希望。”
話音剛落,一個白色的身影由遠及近,速度趕得上百米賽跑。
臨撞上人,趙可盈堪堪刹住腳:“單簧管和手風琴都被借走了,剩下的我都不會,你們看看有沒有會的?”
“還有哪些?”
趙可盈:“鼓,吉他,長笛,唢呐,琵琶。”
一陣沉默,面面相觑。
半晌,孟乙航弱弱地舉手:“那個,其實,我會吹唢呐。”
于誠:“這麼多樂器,你特麼的學個唢呐?”
“我媽非要我學的,說我這體型吹起來得勁。”孟乙航撓了撓頭,下意識轉向平常負責拿主意的顧妄,“怎麼說妄哥,我要不要借來吹一下?”
那邊李江洋還在喃喃自語:“我真的很喜歡她,我會好好對她的,可是表白搞砸了,我沒有機會了……”
氣氛焦灼,顧妄思索半秒,點頭拍闆。
“借!有總比沒有好。”
站在一邊聽完全程的沈九星:“……”
直男出馬,唢呐加菊花。
照這個風格發展下去,人家姑娘真的會被當場送走吧?
沈九星看一眼已經陷入抑郁的李江洋,轉頭叫住孟乙航,打斷他往外沖的步伐:“别拿唢呐了,拿吉他吧。”
孟乙航愣住,沈九星從來沒有主動跟他說話,他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他人也很意外,沒想到悶葫蘆會開口。平時習慣了忽視他,乍一聽都覺得他聲音有些陌生。
孟乙航遲疑地說:“可我……我不會彈吉他啊。”
“拿來就行。”沈九星說,“我會。”
孟乙航和身邊的人面面相觑,最後看向顧妄,後者朝他點了點頭。
吉他是黑色雲杉木材質,尺碼很大,顧妄都懷疑沈九星能不能拿得下。但沈九星娴熟地抱住,随意找了塊石階坐下。
他停頓着,沒有馬上動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妄覺得他情緒好像有點低落。
“怎麼不彈?”于誠忍不住催問。
“彈。”沈九星說完,指尖撥了撥吉他弦,接着去調整琴頭處的某一顆弦鈕。
“這是在幹什麼?”
“調音。”
沈九星調得很專注,側耳聆聽,微風拂過發梢,和外套衣衫一同晃動。他盤着腿,其中一條腿自然垂落下來,筆直而修長。
顧妄盯着他的腿,又向上到他握着吉他的手指,最後是側臉。
陽光灑落,老槐樹的樹葉半明半暗,枝桠沙沙作響,一小片綠葉飄離枝頭,停在肩頭,美得像一副油畫。
顧妄心跳隐隐加快,心裡忽然冒出兩個字:幹淨。
獨屬于青春時期、穿着校服的少年,那股柔和又認真的幹淨。
半晌後沈九星擡起頭說:“可以了。”
顧妄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眼神一晃,匆忙收回視線。
男的彈吉他,他竟然會看走神?
想什麼呢!
顧妄摸了下鼻尖,欲蓋彌彰地背過身去,恰好看到遠處一個紮着單馬尾、溫溫柔柔的女生正向這裡走來。
“那人是不是席若?”
“哎,還真是!”孟乙航眯起眼确認了,“快快快,就位!”
蔣懿手忙腳亂,從懷裡掏出一個愛心型蠟燭點上,“這個最好看,我從大堂裡搶救出來的,還能用。”
柯小妍也重新捧出小雛菊:“紮了根粉色的絲帶。”
李江洋深深吸氣,左手捧着蠟燭、右手舉着小雛菊,僵硬得像一樽自由女神像。其他人退散開,圍成一個大半圓形,把他圍在中間,孟乙航退開前給他整了整領口,低聲說:“别緊張兄弟,我們看好你!”
沈九星閉了閉眼又睜開,偏過頭,彈響第一個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