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昭是緊跟着天擇進去的,但一進入森林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一丁點光也看不見,他伸手在四周探了探,什麼也沒摸到,隻好抽出佩劍緩步往前走去。
漸漸地,前方好像出現了一抹模糊不清的光團,長昭警惕地向它靠近,卻見那像是一個幻境的入口,散發着詭谲多變的光芒。
他試探地朝着光團伸出了手,隻見光團不再變化,紅色的光芒越發鮮豔刺眼,光團漸漸膨脹,緩緩将長昭包裹進去。
待他再次睜開眼,便見自己坐在一間屋子裡,看陳設,似乎是女子的閨房。
長昭騰地站起身來。他一個男子怎好在女子閨房待着?
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紋絲不動。他愣了片刻,不禁有些納悶,低下頭卻差點驚叫出聲——他居然穿着羅裙?
還未待長昭緩過神來,他眼前的景象變了,這具身體站了起來,在屋裡翻箱倒櫃,找出了許多首飾銀票。
在這具身體坐到銅鏡前時,長昭終于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銅鏡裡是個模樣清秀的姑娘,面容焦急,但隻要長昭盯着銅鏡多看片刻,就能看到自己的模樣。他依然穿着玉色錦鯉紋長袍,佩劍也還在腰間。
此刻的他正附身在這位小姑娘身上,隻能見她所見,通過她看到的一切去找出那隻藏在暗處的妖。
小姑娘把找出來的東西一一藏進了袖袋裡打算離開,可一開門,就見幾個丫鬟圍了上來将她堵在門口。
為首的丫鬟皺巴着臉,很是苦惱道:“小姐,你就别為難我們了,我們真的不能放你出去。”
小姐臉色十分難看,怒道:“讓開!”
丫鬟直接跪下了,涕淚橫流:“小姐,老爺說了,再讓你出去一次,就要把我們全部發賣了,求你了……老爺不可能關你一輩子,等過幾日老爺氣消了,自然就會放小姐出去的,你再忍忍吧……”
小姐臉色越發陰沉,卻也沒再多說,“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她坐回床上,把藏的東西全都扔在地上,發了會兒呆,慢慢曲起腿把頭埋進膝蓋間低聲哭了起來。
小姐閉着眼睛哭泣,長昭眼前也是一片漆黑。聽着她壓抑的哭聲長昭有些不忍心,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也想上前安慰她兩句,可惜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嗚咽聲漸漸淡去,小姐不知哭了多久終于疲憊地睡了過去。長昭忽然感覺到壓制在自己身上的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忽然消失,他試着睜開眼睛,詫異地發覺自己竟然可以控制這具身體了。
長昭不免有些驚喜,飛快地下了床,忽見身上的衣服也變回了自己的,心道:原來如此,隻要被附身的人睡着了我便用自己的身體活動了。
他輕手輕腳地在屋裡翻找着東西,試圖弄清楚這個幻境究竟藏着什麼故事。
這戶人家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小姐住的院子很是雅緻,屋裡的布置也非常講究,牆上挂着許多丹青墨寶。
長昭走過去看了眼,發現落款都是同一個名字——洛青言。
他微微挑了挑眉,又去翻櫃子,剛剛小姐翻找銀錢首飾時,他看見其中一個盒子裡有個暗格。他對于這些機關十分了解,毫無障礙地打開了暗格,取出了厚厚一沓書信。
“冒犯了。”長昭對着躺在床上的小姐欠了欠身,随即便打開了信封。
沒看兩行,他就不由得面紅耳赤起來。信裡全是些淫詞豔曲,露骨至極,偶爾提及一兩句相思之苦在長昭看來毫無誠意。
他搖了搖頭,粗略地把所有信件都看了一遍,除了知道了小姐的名諱是宋希元外一無所獲。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躁動,長昭忽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旋即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回到了床上。
宋希元被外面的動靜吵醒了,她剛一坐起,就聽見外頭的丫鬟略帶興奮的聲音:“小姐,段少爺來了!”
長昭聽丫鬟這麼高興的聲音,心想難道宋希元和兩個男子都有瓜葛?誰知宋希元抓起櫃上的花瓶就朝門口砸了過去,高聲喊道:“讓他滾!”
“反了你了!”
一道威嚴尖利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宋希元微微瑟縮了一下,下一刻門就被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身穿華服長相刻薄的婦人。
她居高臨下地瞪着宋希元,道:“你與段少爺的親事是老太爺親自定下的,如今你為了一個窮秀才鬧得家宅不甯,竟沒有半分羞愧!你還是我的女兒嗎?”
“娘!我不嫁,我求求你了。”宋希元哭着撲到了婦人腿邊。
宋夫人皺眉瞪着宋希元,“娘不是沒告訴過你,你爹貪了赈災款的事被人找到了證據,若不是段少爺真心喜歡你,找人壓了下來,你爹早就被問罪了!你若是毀約不肯嫁去段家,咱們一家子就都完了!你難道真要為了那個姓洛的棄我們于不顧嗎?”
長昭心說這本就不是宋希元的錯,憑什麼得由她來擔呢……
宋希元抖着身體說不出話,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宋夫人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兒,她再怎麼鬧也不會忍心全家人遭殃,見宋希元不再說話,宋夫人接着道:“元兒,娘是過來人,那洛青言再好又能給你什麼呢?你從小嬌生慣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真要跟了他過苦日子,你撐不下去的……你表哥段雲川一表人才又對你一心一意,你嫁過去他絕不會讓你受半分苦,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這樣好的姻緣,你卻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希元一聲不吭。這樣的話她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她又何嘗不懂娘的一片苦心呢?可是她的心裡隻有洛青言一人,如何能轉投他人懷抱?
“聽話,去見見你表哥。再怎麼樣也是他救了你爹救了我們,不為别的,就算隻是感激你也該去見見他不是嗎?”宋夫人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些,溫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