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逆川恢複得很快,不出幾日便能跑能跳的。
談煊自那日後便沒再出現過了,但每天都會有人來看他,那便是趙勇,不過隻是例行公事地探望,好回去禀報将軍。
啟程當日。
談煊原本駐紮在驿站的大軍在窄口彙合,由另一位副将談忠帶來。
談忠自幼伴在談煊左右,故而改名跟談煊姓了。
如今同趙勇一樣,頗受談煊青睐,幾日一早,他便帶着驿站的軍隊,候在窄口。
劉大人攜一衆駐守苗疆地域的官員候在關口,一見那标志性的旗幟和走在前頭的騎兵,立即行禮。
隊伍之長,讓他生生跪了許久,才見到主帥談煊。
劉大人一見談煊,立馬眉開眼笑,臉頰的肥肉都被擠出褶子,道:“談将軍凱旋,選擇走苗疆路線回京,是下官的榮幸!”
談煊并未下馬,隻是停住了,瞥了他一眼,心道,若不是憑空冒出個聞側妃客死他鄉,他也不會走這條路,硬生生多繞了幾十裡。
劉大人見他沒說話,神色一頓,有些拿不準,趕忙又道:“将軍此次莅臨苗疆,下官招呼不周,還請将軍恕罪。”
他話語間,藏着幾分緊張,生怕談煊有哪裡不滿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談煊也隻好開口,淡淡道:“劉大人客氣,你禀報有功。”
聽到這話,劉大人才展眉:“能替将軍分憂,此乃下官的榮幸。”
談煊沒說什麼了,手中的缰繩一緊,馬便再次走起來。
一支長長的返京隊伍,談煊走在前頭,而後頭還跟了一輛馬車,車旁都有将士守着。
聞逆川和白玥便坐在馬車當中,“假死”失敗後,他就這樣硬生生被談煊擡回京城。
兩人從一上車就沉默着,還時不時回頭看,直到苗疆的峽口變成一個模糊的點,他才歎着氣回頭。
白玥還不合時宜地來了一句:“小川哥,我們又回去咯。”
聞逆川沒有搭腔。
“此事太過巧合,也沒辦法,”白玥又說,“咱們就算回京也可以再找機會假死。”
“不過,小川哥,你上一次養的蠱是不是用完了,再養的話,至少需要半年……”白玥掰着手指盤算起來。
“小川哥,你餓不餓?今日一早,我特地到苗疆早市買了許多糕點,都是家鄉味道,要不要來一塊?京城的沒這麼地道,我這次帶了許多。”白玥從衣袖裡掏出一塊已經掉了酥皮的糕點興沖沖地遞給聞逆川。
“哎,”聞逆川垂着臉長歎一口氣,“你别說話了,讓我靜一靜好嗎。”
雖然出了苗域,但仍是盤山疊嶺的道路,走起來特别費精力。
聞逆川小憩了一會兒,又被這山路颠醒了,透着薄薄的簾子看了外頭一會兒,這崎岖道路,他好歹坐在馬車裡,也不知前頭的談煊在馬背上要颠成什麼樣。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回頭對白玥說道:“白玥,把我的東西拿出來?”
此時的白玥在打盹,被他驚醒後,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什麼東西?”
“蔔牌。”聞逆川說道。
“啊?”白玥撓了撓頭,“你怎麼突然要這個?要算什麼嗎?”
“給我就是了。”聞逆川伸手沖着她。
白玥不情不願地把堆在腳邊的包袱挨個打開,收拾的時候她偷了懶,是讓那幾個幫忙的苗疆女子收拾的,現在東西亂七八糟的,翻找起來确實累人。
“小川哥,你不早說,我把它放前頭呀,如今讓我好找……”這麼說着,白玥忽然看到了一個小盒子,眼睛一亮,“诶,找到了。”
盒子的邊邊角角起了黴點,似是許久沒用了,聞逆川接過牌子,用衣袖擦了擦才打開。
一打開,裡頭的灰塵崩了他一臉。
聞逆川對着空氣扇了扇,從裡頭取出木質的牌子,是苗疆特有的一種蔔卦工具。
随後,他跪坐在馬車内,取出盒内的小席子鋪開,口中念着咒語,把木牌子挨個放置。
一旁的白玥看呆了眼,先前她就知道會巫蠱之術的人多多少少會些占蔔,可如今還是她頭一回見聞逆川在自己面前施展。
“小川哥,你在算什麼?”白玥好奇道。
聞逆川閉着的眼睛忽然睜開,喃了一句:“算他何時死。”
他要算談煊何時死。
在遇見談煊之前,都是按聞逆川上一世記憶的那般走向,可偏偏在談煊這裡出了岔子。
為何他沒有戰死沙場?為何離上輩子他去世的時間過去好些時日了他還活得好好的?
若他不死,聞逆川當初也不會一口答應嫁過去。
牌陣已成,聞逆川伸手翻牌。
随着啪嗒一聲,木牌子被翻過來的瞬間,聞逆川的臉上露出了驚詫的神色。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聞逆川小聲喃喃,又急又惱。
他自幼雖他阿母學巫術、蔔術、觀星術,也算是有經驗的占蔔人了,此種結果卻讓他震驚到呼吸急促。
再算。
于是,聞逆川深吸一口氣,平伏了片刻,再次占蔔。
再次翻牌,結果一樣。
一旁的白玥看他臉色慘白,小心地問道:“小川哥,此牌陣當何解?”
聞逆川還在小聲地自言自語:“莫非是太久沒用,這牌失效了……不應該啊,談煊你……”
就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兩人着急忙慌地收拾散落一地的木牌。
而後白玥探頭去問車外的一個将士:“王妃問,為何停下了?”
那将士道:“回姑娘,天快黑了,我們到驿站了。”
夜幕降臨,隊伍終于趕到了一處驿站。
将士們搭好軍帳開始生火,聞逆川則被順理成章地送到了談煊的帳篷中。
聞逆川渾然不知,迷迷糊糊地進了帳篷,此時談煊還未進入。
白玥本想跟随,可卻被攔在外頭。
聞逆川環繞了一圈,長槍、短刀、利劍排放整齊,一旁是座簡單的床榻,他向前幾步來到桌邊,隻見上面擺放着地圖和小木塊。
他心裡還念着蔔牌的結果,想都沒想就拈起一個查看,此木樁雖小,但做工精美,他把玩了幾下,又把它放回地圖上。
就在這時,不偏不倚,簾外一陣風洩進來,連同那俊美得不像話的少年将軍也帶了進來。
“别碰我的地圖。”談煊一進賬内就呵斥道。
聞逆川被他一聲呵斥吓了一跳,應聲回頭,就到了風塵仆仆的談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