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之時已到了午後,聞逆川與白玥迎着烈陽下山。
他心不在焉,腦子裡全是那白發男子的話——
在山上,他把牌陣擺了一次,那白發男子也擺了一次,兩人算出來的結果是一樣的,都指向“談煊已死”。
思忖過後,那白發男子又道:“此牌陣時根據被算人的生辰八字、日月星宿來推測的,算的是他固有的命格,按理說十分準确,但不排除會出現特殊狀況。”
聞逆川忍不住追問:“是何種情況?”
那白發男子便說:“錯過了生命中斷的截點。”
在苗疆巫蠱法術裡,把一個人的命格比喻成道路,如若在這條路在某個截點發生了轉變,那麼往後的際遇都會随之發生改變。
聞逆川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忍不住問:“那若是這般,此人是不是會免于一死?”
那白發男子的神色變得隐晦,說道:“若‘死亡’是他命格中關鍵的點,那就一定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再次出現。”
這麼一說,聞逆川也似乎理解過來了,無論怎樣變化,關鍵的點都會發生,隻是遲早的問題。
可他又忍不住繼續發問:“既然如此,能不能把下一次發生的時間算出來?”
那白發男子遲疑了片刻,回答:“可以是可以,但顯然他手中的木牌子已經不适用了。”
當聞逆川還想繼續追問的時候,那白發男子卻不願再回答了,倒徒然捉住他的手腕,兩人的距離驟然縮短。
那白衣男子眼中含笑,壓着嗓子問他:“我看公子你的命格,也相當不一般。”
吓得聞逆川下意識地往後逃,莫非對方看出自己為重生之人?
不偏不倚,雨也在那時候停了。
那白發男子的短短幾句話讓他回味了許久,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沒了蹤迹,他這才想起他連對方的名字都沒問呢。
這麼想着,聞逆川已經到了玉山的山腳,白玥喊了他一聲,才讓他完全收回思緒。
白玥見他思忖這般久不說話,便小聲詢問道:“小川哥,這次沒見到戚大師,可覺着遺憾了?”
聞逆川輕輕搖頭,道:“其實那位白發公子也說了許多,他的技藝,在我之上。”
兩人在半山的亭中聊了許久,白玥沒聽懂多少,可聽到聞逆川誇那位白發公子,她也隻好嘿嘿笑兩聲,道:“那就好,也不算白來。”
下山時候尚早,白玥又吵着去逛集市,兩人便很自然地走到了京中商埠中,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
聞逆川在京中呆了十餘載,這還是他記事以來,頭一回逛京城的街道。
過去,他被軟禁在聞府的别院裡,上輩子到死都不知道京城的商埠長什麼樣,即便成日偷溜出去的白玥給他描繪過,街道、巷子、館子,他在腦海中搭建,可如今親眼一見,尤為震撼。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形容,隻得淺淺道了一句:“怪熱鬧的。”
走在人堆裡,心情雀躍又緊張。
白玥倒是輕車熟路,興緻勃勃地給他介紹起來:“小川哥,這兒是賣甜餅的,這兒是烤鴨,這兒是脆茄子……”
全是吃的。
聞逆川興緻缺缺,雖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可他卻一點兒也不饞。
可白玥卻滔滔不絕:“還有這兒是賣糯米糖糕,隻不過午後閉門了,他們家一般早上開,平時我給你帶的點心都從這裡買的……诶,有糖葫蘆,小川哥,你吃不吃糖葫蘆?”
此時的聞逆川卻無心聽她叨叨,頭一回上街,每走一步,好奇心就冒出來好幾次——
“為何白天點燈籠?”他問。
“人家就是賣這個的。”白玥答。
“那兩人為何吵架?”他又問。
“人家在讨價還價。”白玥答。
“還可以這樣……”聞逆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忽然,前頭不知怎地圍了一群人,隐約間中間有一桌、一椅,一人,那人身旁還有個壯漢在敲鑼,他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小川哥,有人在說書!”白玥指着人群說道。
“說書?”聞逆川不明所以之時,前方那塊空地已經響起了鑼鼓聲。
他不由分說地擠進去,可白玥似乎卻不感興趣:“小川哥,你進去聽吧,我到那邊買糖葫蘆。”
說着,兔脫般地跑了,聞逆川轉身功夫,就尋不見她的蹤影。
人群中,隻見一人身穿長袍,不知是從哪個角落冒出來了,手持一把紙扇,坐到人群中間的椅子上時,啪的一聲,扇子打開。
那人扇了兩下,道:“諸位、諸位,小生乃城南說書人蜉蝣子,還請諸位停下匆匆腳步,聽我說道說道。”
人群裡不知哪個不耐煩的喊了一聲:“喂,蜉蝣子,今日講什麼呀?”
“不會又是城北兩大家族恩恩怨怨吧?”
“還是被除根男子那事兒……?”
“講除根男子還可以,這個我愛聽……”
“對啊、對啊,之前沒講完了,後來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