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南王?!”
原本坐姿懶散的馮褚都直了直身子,神色考究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挽着他手臂的女伴,更是眼睛像黏在談煊身上一樣,一寸都未曾移開。
馮褚與那狗腿子公子對視了一眼,随後又看向談煊,雙手抱拳簡單行了個禮,說道:“原來是平南王,招呼不周。”
“這樣,王爺今日的吃食全都記我賬上,”馮褚一揮手,十分闊綽,“還有王爺想聽什麼曲兒,想看那個姑娘跳舞,隻管與我說,我定把王爺招呼妥當。”
談煊扯了扯嘴角,說道:“不必了,此番遇見公子,若不嫌棄,陪談某單獨喝兩杯就好。”
馮褚聞言怔了怔,很快就答應了:“這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于是,他一揮手,那身旁的人退去了一大半,隻留下了侍衛和那狗腿子公子。
桌上隻剩下四人。
雅座的周圍都有厚厚的屏風抵隔,空間相對封閉。
還沒等談煊開口問話,馮褚的好友又主動說道:“原來是平南王談将軍呀,幸會、幸會!今日一見,果然英氣非凡,道貌岸然……鄙人姓林,與馮少是學堂同窗好友。”
神色一改方才的高傲,變得谄媚起來。
說完,林公子的視線又移動了一寸,落到了聞逆川身上,嘴好似比腦子還要快一步:“還有位三水公子,生得好俊美呀……果然表哥是英才,其弟也必定是人中龍鳳,就公子方才開鎖那幾下,可把人看呆了。”
說到這裡,被馮褚适時打住了:“不知平南王想與馮某聊些什麼?”
想必馮褚也看出來了,談煊定是抱着目的來的,可謂“醉翁之意不在酒”。
話已至此,談煊也不轉彎抹角,直入主題:“聽聞馮公子前些時日在家養病,談某不好叨擾,不過此事在京城也算是掀起了一陣風浪,當下風浪未平,想必馮公子也很想把幕後黑手捉拿歸案吧?”
這話說得委婉,馮褚卻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醜聞,這談煊怎麼一上來就提起。
是了,談煊南伐歸來,由将入相,傳聞是當了刑部侍郎,查案查到他頭上來了。
“此事免談,”馮褚形表于色,打斷了他,“王爺恕罪。”
僵持了片刻。
聞逆川用手肘戳了戳談煊,随後把放在膝上的畫卷推給了他。
談煊側頭看了他一眼,兩人一對視,談煊立即就明白過來了。
談煊接過畫卷,神色不該,不疾不徐地再次開口:“想必馮公子也是個愛畫之人,談某的表弟今日憑運氣開了寶箱,喜獲畫卷,不過談某卻不懂欣賞,還請馮公子,指點一二。”
說罷,談煊把畫卷交給馮褚的侍衛,林公子也起身幫忙。
就這樣,兩人舉着畫卷,在雅間把它打開了。
畫卷一開,馮褚眼睛都亮了——
與他手中的那幅不同,這一幅的色彩相對單調,隻有黑和白,仿佛神女在作畫時,摒棄了她一貫大膽用色的習慣,回歸傳統的水墨質感。
可越是與常規的不同,越吸引得馮褚離不開目光。
畫卷的主題的水,可并沒有刻畫水,隻有濃墨繪成的上,層層疊疊,但在最遠處,卻見到了一片孤舟的影子,讓人恍然大悟,原來那片蜿蜒的留白,是一條貫穿整幅作品的“江”。
同樣看呆的還有坐在談煊身後的聞逆川。
就在畫卷展露出來的瞬間,他感覺心髒像靜止了一瞬——
母親到底是在何種情況下、以怎樣的心境,繪出這樣一幅與她作畫理念相背而馳的作品。
過去,母親閑來無事在别院作畫,年幼的聞逆川常陪伴在左右,可他見過的都是色彩斑斓的作品,而眼前這一幅這樣的用色,他也是頭一回見到。
“這、這……”馮褚嘴唇顫抖,不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朝畫卷走去。
他景仰神女的才華,到處搜刮神女的畫作,即便他家中已有好幾卷以更高價格拍下來的神女的畫作,可當眼前這一幅展開的瞬間,他笃定這是他最想收入囊中的畫卷。
馮褚轉過臉時,早已淚流滿面,他懇求談煊:“王爺,你開個價吧,馮某真心想收這畫卷。”
馮褚的神色和語氣不禁把談煊吓了一跳,這得多癡迷神女的畫作,才會看到畫卷就止不住落淚。
同樣神色微動的還有身後的聞逆川,但同養尊處優的馮褚不同,他可是死過一次的人,自然有淚不輕彈。
談煊下意識看了看聞逆川,聞逆川适時提醒道:“馮公子看來确實是愛畫之人,隻不過,我表哥也不是缺銀子的人……”
這下可好,又巧妙地把話題拽了回來。
聞言,馮褚斂了斂神情,又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了。
坐下後,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時,眼皮也随之掀起,看向兩人,問道:“不知談大人想從馮某這裡,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