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
謝慈垂下眸,看着手裡這把似乎從未使用過的黑傘,心裡止不住有一絲困惑。
可是他下課便要去醫院,不參加任何班級活動,除非必要,其他社交基本為零……這種毫無征兆的暴雨當中,會有這種同學能想起他麼?
暴雨下了許久,還沒有要停的迹象。
地面上已經到處都是積水,初生的樹葉被打落在地,随着小水流漂泊,留在樹上的則像被水洗過一樣,竟呈現出一種欣欣向榮的翠綠欲滴。
小光球看着大半邊身子都濕透了的蕭風遙,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自家宿主。
它作為系統,有一些基礎的感情設置,但像這種過于複雜的,它完全不能理解,隻能盡量盡到自己的職責,多關心了幾句:“……宿主,你衣服都淋濕半天了,要不要去處理一下呀?”
蕭風遙站在樹林角落裡,看着謝慈撐傘離開,搖了搖頭:“如果劇情提前,這兩天可能會出事,謝慈去完醫院還會回來,等到時候再說。”
話已至此,小光球隻好飄到他手裡.,把自己的溫度調高了一些,試給予宿主一點微弱的溫暖。
隻是它依舊不太明白……宿主怎麼知道,劇情就一定會提前?
怎麼聽都像是為了見主角找的正當理由呢……
對話的間隙,謝慈的身影已經漸漸走遠,越來越模糊,慢慢變成昏黑世界裡的一抹白點。
蕭風遙終于撐起傘,從這片林子裡走了出來。
身上的襯衫已經濕得不能再穿,脫下來直接丢進烘幹機裡恐怕都要好半天才能恢複正常,但他沒有絲毫停留,立刻擡腿跟了上去。
系統蹲在他手裡也不安分,暗自又把自己的溫度調高了一點,犀利評價道:“宿主,你這樣的行為模式,不用經過數據比對,也好像一個偷窺狂。”
蕭風遙沒管它的調侃,隻控制着與謝慈保持着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跟得上又不至于被發現,就這麼一路跟着,直到謝慈走進醫院,才迅速收了傘,快步跟上。
醫院四處也都有監控,照理說不會出什麼事,但以防萬一,蕭風遙還是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待着,不求像監控一樣全面和清晰,隻要轉頭能看見謝慈就好。
然而直到謝慈離開醫院,也什麼都沒發生。
這無疑是個好事,蕭風遙暫且松了口氣,準備跟完這最後一段路,就回去換衣服。
雨勢下到現在,已漸漸小了。
卻不想,就這稍稍放下心的短暫時間裡,前面那道高瘦的身影才走出醫院沒多遠,就被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攔了下來。
那人遠遠看着就一身虛胖,顯然常年煙酒不離身,五官單看還算俊朗,隻是偏偏擠在隐隐的皺紋裡面,雙眼渾濁,讓人有些看不清長相,一打眼看過去,唯一有印象的是一口黃牙。
蕭風遙停在原地,目光漸漸凝聚在這兩個人身上,心中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
看到中年人,謝慈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差,那人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不知道說了什麼,謝慈似乎冷冷回絕了他,中年人看上去有點不敢相信,就又開始動手動腳地辱罵推搡,似乎因為這樣的動作做過太多,早就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最終,謝慈實在忍無可忍,看着眼前這個所謂的自己的親生父親,往後退開幾步,唇角扯出冷冷的弧度:“白日做夢。”
交談不得,謝父本就一身酒氣,頭腦不清,還以為是在自己家裡,從兜裡掏出一把水果刀,像是炫耀什麼一樣耀武揚威,大聲嚷嚷:“小兔崽子,你以為你跑到這裡我就找不到你們了嗎?!還想帶着你媽那個賤娘們兒擺脫我,想得美!我跟你講,今天你要是不把這錢給我,反正追債的追得我也活不長了,我也不怕進去,我就拿着這刀沖進去吓死她,看誰活得過誰……”
刀片亮出來隻發生在一瞬間,蕭風遙眼神一變,來不及思考這人要做什麼,已經沖了上去。
亮晃晃的刀片在謝慈面前忽遠忽近,像是随時要捅進他的身體,但他已經不是那個當年任男人打罵而無還手之力的小男孩了。
他的眸光凝成一道冰霜,盯着這把鈍刀看了幾秒,冷冷開口:“那你不如先殺了我。”
謝父見以往任意欺負的小兔崽子竟然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頓時被激怒,張牙舞爪地就要刺過來,絲毫不記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其實是自己的孩子。
謝慈一直都知道這位賭鬼父親是個什麼德行,年少對父親的憧憬很早就死在了一次次打罵當中,身體上的傷痕漸漸痊愈,心中唯一留下的,也隻有幾抹恨意罷了。
隻是他并不知道這位賭鬼父親會這麼快就找來,隻能慶幸自己早就預想過這種情況。
喝了酒的人本就容易沖動,眼前這個中年人又是那種急躁暴力的性子,謝慈快速瞥了眼大路上監控的紅外攝像頭,不動聲色調整了一下姿态,等待着這人真的舞到他面前,随時可以反擊。
刀片很快就晃到他眼前,他終于确認了監控裡的證據已經足夠明确和充足,然而要閃避卻有些來不及了。
在那一瞬間,一道身影迅速沖了過來,擋在謝慈面前,竟是硬生生徒手接下了那把刀。
水果刀是鈍刀,但刀片也足夠鋒利,握在手裡,鮮血瞬間噴湧而出,順着指縫無聲滴落在地。
這顯然是個很年輕高大的背影,動作敏捷,力氣更是比常年身體虧虛的中年酒鬼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很快就卸掉謝父手裡的水果刀,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拉着謝慈往後退了好幾步,仍然保持着一副高防備的姿态:“不管是誰讓你來的,我已經報警了。”
謝慈近乎錯愕地擡起眼,卻看不到這人的面容——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臉上唯一露出的部分,隻是一雙明亮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