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完全不同于外界的存在。
母巢并不是傳言中的,單純的舊日蟲族的栖居之所,它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從舊日蟲族的最中心生長的黑紅色網絡,最外層的黑殼并不堅硬,所以包裹在其内的紅色脈絡會在光照下透出本身的顔色。
這是一種無法定義的存在。稱之為生命?卻沒有生命的要素,更像是被脈絡中的紅色液體驅使的類幾丁質外骨骼。但否認其為生命?又沒辦法解釋母巢網絡對各種星球的侵蝕與分解,和它詭異的生長。
由星球遺骸組成的母巢骨骼,無論是外觀還是内在,都無比類似白蟻的巢穴。覆蓋在其上的母巢網絡又會有“生長”的現象。沒有誰能說清楚這究竟是為什麼。非蟲族的智慧種試圖将它定義為黏菌類的物質,但無論取下多大段的母巢網絡,都無法發現其中有任何能被稱為細胞,或者和細胞相關聯的存在,一些研究舊日蟲族的專家,戲稱母巢網絡是不受母蟲控制的頭發與指甲,但它與母蟲并不是這種關系。
那名闖入者就這麼在母巢中喧嚷,沒有意識的工蟲、兵蟲、繁衍蟲并不能回應他的挑釁,腦蟲也并沒有被當時的第八母蟲孕育出來,在母巢中除了闖入者的噪聲外,隻有母巢網絡運動和蟲肢摩擦的悉悉索索聲。
言語的挑釁無用,那換做是武力破壞呢?
闖入者走到幾乎像一座小山的兵蟲面前,運用起他那奇妙的能力,無法被觀測的支配索糾纏在沒有意識的兵蟲身上。
但沒有意識也意味着他的支配能力失效,兵蟲沒有服從于他的操控,而是在察覺到敵意後摩擦起了節肢,震動的腹部發出刺耳至極的響聲。
不過,這一次發生在闖入者與兵蟲間的沖突并沒有進一步發展。
無處不在的母巢網絡包裹住了這個“異物”,将之送到母巢的最中心。
在有機生命的認知中,文明總是于水草豐茂的河畔誕生,那條帶來生命、灌溉生命的河流,是他們對自己文明的側寫,是寄托一切情感的存在。而無機文明的記載中,是内燃機的轟鳴與規律的脈沖給予了他們生命,在他們的星球上,交織在一起的筆直光束取代了正常的星幕,形态各異的機械心替代了恒星享受他們的崇拜。靈能者們的傳說中,靈魂是結在生命樹上的果子,他們的一生是果子熟了,從枝頭落下到掉在樹根間的這段時間内,發生的一切事的總和,果子被生命樹的根系吸收,帶走他們的生命,卻也同樣孕育新的靈魂。
不論是何種生命形态,不論是怎樣的文明類型。每一個具有生命、具有意識的個體都會使用自己的方式解讀生命的由來,文明的起源。忽略漫長的演化過程,将之具象為某種常見且熟悉的存在。卻始終找不到一切的根本。
可蟲族們不會存在這樣的問題。
母巢的中心是母巢網絡生長的“巨樹”,彙聚的母巢網絡也猶如流動的河流。
那懸浮的地塊下并沒有盤聚成團的樹根,而是垂下了無數條銀白的條帶,晶瑩的粘液在一端彙聚,蟲卵像是用魚線穿好的珍珠,由粘液包裹,懸挂在條帶的下方。
而生下這一群生命的母蟲,靜靜卧在樹幹下,祂是在目睹後無法用任何方式形容并摹寫的存在。但沒有一個蟲族,會在見到祂時産生負面的情緒。
因為祂是他們生命的伊始,是一切蟲族的起源。
故事也在這裡發生了分歧。
野心勃勃的闖入者,在觀察完整個母巢中心後,并沒有像傳言的那般,去攻擊正默默觀察着他的母蟲。
而是反常的,流下了淚來。
他在母蟲的身下看見了前幾任母蟲的遺骸。
亦是舊日蟲族,舊日這一含義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