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中,雕栾绮節,燈燭輝煌。
恍如白晝的光亮之下,越發襯得紋飾雕刻的條條騰龍栩栩如生,仿若即刻就要掙脫其中,直直沖入殿内一般。
然而此刻富麗堂皇的此處卻是一片寂靜,唯有滴滴粘稠血水不時滴落在地上的啪嗒聲。
栾浮秋看着這不知出現過了多少遍的場面,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他漫不經心的支着腦袋,目光遊離着,最終目光停在臉朝向自己這邊的刺客身上。
因為打鬥,這人面上遮擋的已經掉落,露出了整張臉。
縱然此人因着服毒自盡,嘴角還流着泛黑的血,但竟然完全不減此人的俊朗,甚至因為這血還多了幾分鋒利的銳氣來。
想到這刺客未死之前,若不是被發現了癡傻之态,誰輸誰赢還未有定論的局勢,栾浮秋眸色深了幾許。
他眸光掃過殿中垂首斂目的衆人,唇瓣輕啟道:“層層守衛,關關戒備,竟然還有刺客明目張膽的闖進了殿中。”
散漫的目光後落在那癡傻刺客的屍首上,聲音裡突然帶了幾分笑意,“裡面竟然還有個傻子,倒是一出出人意料的好戲。”
殿中的文武百官們以及宮女太監們,聞言頓時全部跪倒在地。
今日宮裡當值的更是無一不心中惴惴,冷汗涔涔了起來,身子顫抖着,生恐帝王一句話落下自己人頭不保。
一時殿中越發死寂。
燕齊迷蒙中感覺整個人都在倒騰着旋轉,連帶着靈魂都錯位了一般,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不僅耳鳴,連腦袋瓜子都嗡嗡的。
殘存的一絲意識讓他情不自禁的開始咬牙。
一朝失策,就此成千古恨。
他一個四肢健全身強體壯的青年人,竟然因為穿濕拖鞋腳滑摔馬路牙子上嗝屁了。
醫院裡那白布蒙的不僅僅是他的臉,還是他的尊嚴!
算了,死就死了吧,反正也是孤家寡人一個。
哎?等等。
不對啊,死了還能思考?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有一道聲音由弱漸強的落在他耳中,又像是由遠及近,從模糊變的清晰,但并不妨礙這道男聲音色的好聽。
這帶着一絲溫柔的男聲如同春風一般,緩緩穿入迷霧之中,霎時吹散了那股暈眩感和模糊感,讓燕齊的腦海頓時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接着他視線之内就看到了一雙纖細且白皙的小腿。
燕齊緩緩擡眼看去,然後目光所及是大開的衣襟,半露的胸膛,以及……極具沖擊性的一張好看至極的臉。
他看着美人身上的金絲繡龍黑袍,以及披散着垂落在胸前的墨色長發,還有那背後金光耀眼的龍椅,如同做夢般地閉了閉眼又睜開。
但美人沒有消失,依舊在他視線正前方身姿慵懶地坐着。
身後寬大的龍椅顯得人着有些纖瘦,而此刻美人面上含笑,眼眸微垂,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所在之處。
兩人視線相對,燕齊明顯的看見美人面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看着他的眸光都微微發亮。
然後他就看着美人姿态優雅,緩緩起身擡步走下了龍椅,徑直向着自己這邊走來。
燕齊目光落在栾浮秋面上,臉上尚且帶着幾分迷茫和不可置信。
迷茫的是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現在還跟個活人似的。
不可置信的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大大小小的地方也都去過,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長得這麼符合他審美的人。
鳳目薄唇,鼻梁高挺,眉目如畫,面若冠玉,簡直就是妥妥的古典俊美男。
尤其是美人現在站起身,擡步間那美好的身段也在大開的長袍之下顯現了出來。
無論是這堪稱漂亮的臉蛋兒,還是這高挑勁瘦的身姿,無一不是嚴絲合縫的合他胃口。
美人來到燕齊身前,蹲下了身子,靜靜打量了他片刻。
燕齊用手肘支起身子,也擡頭看向眼前的人,目光絲毫不躲閃。
他這才發現這人的瞳孔竟然是淺淡的琥珀色,此刻因為帶着笑意,鳳眸裡似乎漾着溫柔春水一般。
兩人目光相撞,栾浮秋忽的擡手,托起了燕齊的下巴。
燕齊垂眼看了一眼這人白皙如玉的手,眉梢微挑,順着他的力道仰起了臉。
不僅毫無反抗之勢,反而意外的順從。
栾浮秋托起人的下巴,低頭看着面前不帶半分癡傻和懼色的臉,眼裡的興味更濃了幾分。
他的視線流連片刻,最後目光定定看向他尚帶着黑血的嘴角,指尖在血漬處輕輕摩挲了幾下,心中微動。
刺客四人,都是服毒自盡,明明之前全部沒了氣息,現在為何獨他一人突然如同無事一般突然醒了過來?
若說是假死,醒的時機也不該是現在。
而且明明服毒之前這人明顯心智不足……
栾浮秋看向這刺客的眼睛,目光炯炯,明亮有神。這可不像是一個傻子能有的目光。
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個猜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