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獎名單沒有什麼意外，基本符合剛才台下觀衆的反應，梁發和陸詢肩靠肩，懶懶散散地聽着，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
直到主持人說出程潔兒的名字，幾個人才像打了雞血一樣，猛地撐着頭坐好。
程潔兒身上那件廣袖流仙裙還沒換下，她步履輕盈地從嘉賓手裡接過獎杯，抱在懷裡，輕輕在上面印上一個吻。
給程潔兒頒獎的人他們認識，是高遠集團的副總，見到熟人，陸詢心裡猜到什麼，一張臉探到前面，他問盛放。
“放哥，潔兒二等獎是副總發獎杯，待會一等獎是不是得盛叔叔這個董事長來啊？”
“對哦，那付青橙獲獎，不就等于......”
梁發和陸詢互相看了一眼，不等他們把那句話說出來，周朗清沉默地在一邊插話道，“提前見家長？”
“哈哈哈，對，就是這樣。”
梁發笑出聲，樂不可支地直點頭，“就是不知道橙子同學會不會害怕？”
“她不會害怕的。”
盛放坐在旁邊，忽然開口。
他突然出聲，幾個人表情皆是一愣，陸詢怔了兩秒，剛想問為什麼，舞台燈光切換，主持人拿着名單，報出一等獎獲獎人選。
“自動化系2班付青橙，獲獎歌曲《晚風心裡吹》，有請高遠集團盛董事長頒發獎杯。”
投影屏鏡頭切到觀衆席，付青橙提着裙擺走上舞台，幾個人看着她，她端正姿态在台前站好。
和剛才唱歌的心态不同，付青橙這回上台，心裡有股塵埃落定的甯靜感，默默地吐了口氣，她臉色平靜地看着台下。
盛爸爸由主持人帶領，從舞台另一側走過來。
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盛爸爸明顯對她還有印象。
從主持人手裡接過獎杯，盛爸爸打量她，眼神在她身上掠過。
“小姑娘，唱得不錯，未來可期啊。”
意外的誇獎從盛爸爸嘴裡說出來，付青橙一愣，不等她有反應，盛爸爸把獎杯遞過來。
“謝謝。”
盛爸爸笑了笑，他和盛放面貌酷似，付青橙看到笑容相似的一張臉，莫名其妙又想起那個人。
他唱完那首歌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在台下嗎，如果在台下，他現在有沒有看到自己爸爸在給她頒獎？
*
校慶持續到十一點半，等到活動全部結束，時間已經接近淩晨。
北城上個星期秋老虎才走，夜裡氣溫降低，涼風吹過路面，空氣裡寒意浮起。
整個京大到處都是嘩啦啦的樹葉聲響，路燈分布校區，學生拎着小馬紮，在林蔭道四散走動。
徐如景和一群ME的工作人員還沒走，化妝間燈火通明，她和工作人員坐在外面，和學生交接禮服珠寶。
高定禮服一個人無法穿脫，付青橙站在更衣室，負責她禮服的女造型師花了三分鐘才把星空裙脫下來。
身上重量驟然減輕，付青橙長吐一口氣。
更衣室有穿衣鏡，看到鏡面裡自己近乎一絲不挂，付青橙臉色泛紅，她捂着胸口，抓過旁邊的袋子，拿出自己的衣服穿好。
把珠寶和禮服交給工作人員，付青橙将背包挎上肩頭，推開更衣室的門。
正低着頭往外走，一個人從後面跟過來，拍了拍她肩膀。
鼻尖嗅到香味，付青橙一愣，還沒回頭，那隻放在她肩頭的手又改為摟住她脖子。
“橙子，你要不要跟我們去南樓街吃燒烤？我哥還有盛一碗的人都在。”
程潔兒已經換下了那身廣袖流仙裙，頭發也梳回原本的馬尾，她手扣着付青橙的肩，臉貼過來。
“好不好嘛？”
付青橙其實已經有點餓了，晚上隻吃了一塊面包，幾個小時過去，胃裡早就空了。
“隻有你們盛一碗的人嗎，還有沒有别人？”
“沒有了......哦，梁發說，還有你們自動化系的女生，叫什麼柔的，你們寝室的女孩子也在。”
付青橙：......
“怎麼樣，一起去嘛，認識這麼久，我們好像還沒在一起吃過燒烤。”
程潔兒在旁邊念叨，“就當是我們盛一碗和你們系聯誼？”
*
南樓街在京大右轉過去兩條街，旁邊是京北最大的夜市。
國慶才過，街上節日氣氛還沒消散，一面面紅色小國旗沿着商鋪插滿門頭，街道兩邊鋪着地攤，老闆叉着腰吆喝，售賣手工藝品和玩具。
燒烤店在一家小區理發店旁邊，老闆在路口支了幾個圓桌，擺了一圈紅色塑料凳。
燒紅的炭火青煙騰起，空氣裡孜然的味道彌漫，整條街上都是烤肉的香氣。
盛放和一群人坐在圓桌，付青橙和程潔兒走過去，正在和旁邊說話的男生轉過頭。
“你們可算來了，就等你們呢！”
周朗清坐在靠近路邊的位置，看到她們，他從旁邊搬來兩把椅子。
付青橙看了一眼。
在座的都是熟面孔，除了盛一碗那幾個男生，剩下的四個女生都是自動化系的，一個張小柔，三個她的室友。
和程潔兒說的一模一樣。
“坐吧，别站着了。”
看她站着不動，周朗清在旁邊催促。
圓桌上空用鐵絲牽了一圈彩色小圓燈，付青橙看了一眼五顔六色的燈光，走到桌前坐下。
圓桌不大，雖然隻是多了兩個女生，坐下以後，位置明顯變得比之前擁擠。
盛放在她旁邊，兩條長腿擱在桌下，付青橙見他一個人快占了兩個人的位子，怔了怔，手指戳了戳他胳膊。
盛放正動手拆餐具，感覺到她的動作，他轉過頭。
“你可以把腿收起來嗎，我沒法坐了。”
付青橙小聲道，她低頭看了眼腳下，自己這塊幾乎被他一雙長腿占滿。
盛放瞄了一眼她的凳子，他沒說話，繼續拆手裡的筷子。
“喂，你——”
付青橙話音還沒落下，盛放将拆好的碗筷放在桌前。
他的手指骨節修長，付青橙低下眼，他把筷子放在碗上，筷頭并齊擺好。
“謝，謝謝。”
盛放嗯了一聲，看了她一眼，腿從她桌下挪開。
付青橙不知道心裡現在是什麼感受，她頓了一下，一雙腿朝前放好。
周朗清看人全部來齊，發揮大使本能，招呼老闆上菜。
羊肉串、烤魚、扇貝、生蚝......凡是店裡有的，周朗清每樣都點了一點。
付青橙平時不怎麼吃燒烤，她看了一會，用筷子夾了一塊扇貝到碗裡。
今天是周五，明天沒有課，一群人不用擔心早八，嘴裡撸着串，不忘湊在一起瞎貧。
“今天的校慶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放哥，如果我沒記錯，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唱歌吧？”
梁發嘴裡含了一根串，他嚼着羊肉，嘴裡吧嗒吧嗒閑扯。
盛放沒說話，程潔兒看了一眼哥哥，插話進來道，“是不是第一次有什麼問題嗎，難不成不是第一次就不能唱了？”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奇怪，以前校慶不唱，怎麼偏偏這次唱，我看您也不是貪圖獎金的人，怎麼就破例了呢？”
梁發坐在對面，他眼睛轉了幾下，視線瞟向付青橙。
剛才盛放在台上手指示愛，台下人人看得清楚，梁發話剛說完，一桌人立刻心領神會，裴青藍和常佩佩周玉捂着嘴，低頭微笑。
桌上頓時變得安靜，盛放面前擺着一個空碟，他沒吃串，拎起旁邊的蘇打水，倒了一杯拿在手裡。
“我想破例，不行？”
“行行行，怎麼不行，不過您那些歌詞，怎麼說呢，聽着好像有點酸，不太像您的作風。”
“不像嗎，我覺得挺像的。”
陸詢故意跟梁發唱反調，繞過桌子，他手搭上梁發的肩，“咱們放哥就是這樣隐忍深情的人，抒情歌最适合他了。”
說完覺得不夠，捂着下巴，順嘴還跟着唱了兩句，“愛你是孤單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他五音不全，歌詞從嘴裡跑出來立刻走調，梁發抱着頭笑癱在桌上，他一笑，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笑。
盛放不耐煩，伸腿踹了兩個人一腳。
“有完沒完？”
“沒完沒完，我要唱一個月。”
陸詢笑嘻嘻，躲開盛放的攻擊，他繼續扯嗓子。
“好了，别鬧了，說好出來聚餐，你怎麼在這飙起歌來了？”
周朗清走出來打圓場，他塞了一根肉串到陸詢嘴裡，膝蓋頂了下他的腿。
“就是啊，唱得還五音不全，你可别折騰我們了。”
程潔兒在一邊幫腔，陸詢聳聳肩，拿下嘴裡的簽子，他回到原位坐好。
張小柔和裴青藍坐在一起，看到眼前的情形，她側過臉，小聲在裴青藍耳邊說，“原來校草的朋友早就知道校草對橙子有意思，調侃的真熟練。”
裴青藍也是一臉吃瓜的表情，她笑了一下，偏過頭，“你現在才知道嗎，老早我就看出來了，不過那時候橙子還沒和蘇渣男分手，所以校草表現的不怎麼明顯。”
“那你說橙子會和校草在一起嗎，我怎麼覺得她有點不高興啊？”
“嗨，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開心不開心都不會放在臉上，等着呗，反正我不信校草這種打着燈籠都遇不到的帥哥，她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裴青藍掩着嘴，眼神偷瞄對面。
“何況校草剛才等于當着全校師生的面跟她表白，這種盛大和浪漫，即使今天不動心，也保不準明天不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