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玖的夢魇還在繼續。
“刀鞘還你,再過些時日,我會再來中原。”
“嗯,那時我的腿一定已經好了。”
好黑的屋子,要做些什麼?
“你可要想好了。”
“來吧。”
“陸首領,這是維系咒術的藥,吃了這藥他便會逐漸忘記過往的人事物,包括當下的事,待咒成,藥效過去,便可與常人一般。”
夢魇結束的時候,陸玖已躺在了床上,四下空無一人,投進屋内的日光已有垂暮之色。
起身時的腰酸背痛,頭暈腦脹讓陸玖有一瞬間的僵硬,僵持着起身姿勢好一會兒才緩慢從床上下來,多年來的習慣作祟,先是将所處之地每一個邊角都收入眼中,普通的客棧,沒有特别之處,再走到窗邊,街上行人零落,落日溫柔,安定祥和并無不妥,走到門邊耳朵附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寂靜無聲,戳了個小孔看向外頭也是空無一人。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在他睡着的時候,飛宿就把他們找到了?
陸玖手放在刀柄上,沒有刀鞘還讓他有些不習慣,緩緩拉開門,打算一探究竟。
念頭剛落,便見風閑端着飯菜從樓下走上來,陸玖打量着風閑,臉上的易容已經揭下,露出那道稍顯淩厲猙獰的傷痕。
陸玖把手從刀上放下,暗中松了口氣,“我睡了多久,方竹佶呢?”
“兩日,公子還在休息,若要吃飯便到樓下去。”
風閑說着推開隔壁房門,陸玖稍一猶疑也跟了過去。
一盞小燈被風閑點起,方竹佶臉色甚為憔悴,睡夢中緊縮眉頭,風閑替他掩了掩被子。
方竹佶夢中還在想着解咒的事,睡意淺薄,稍有動靜便睜開眼,風閑歉意道:“把您吵醒了。”
“與你無關。”方竹佶一邊說着一邊重新合上眼,“阿九,站在那兒做什麼?”
站在門邊的陸玖被點,不自在道:“沒什麼。”說罷便要離開,方竹佶喊住了他,“阿九。”
一個稱呼在陸玖嘴邊呼之欲出,卻無論如何都無法脫口而出,陸玖有一瞬的愣神,好似又回到了夢魇之中,不自覺道:“......翎。”話一出口就回過了神,方才那個字隻在腦中停留片刻就瞬間消散,趕忙道:“什麼事?”
方竹佶半垂着眸子,遮掩住眼底的晦暗,對陸玖道:“把臉弄弄,和風閑一起,随我出去走走。”
“嗯。”陸玖已經習慣“護衛”這個身份。
鎮子太小,沒什麼新鮮事物,陸玖興緻缺缺,風閑和方竹佶倒是興緻勃勃,風閑從小就生活在山裡,此番下山看什麼都新鮮,方竹佶是因為雙腿不便極少下山,乍入紅塵看什麼都好。
長龍燈籠從街頭到街尾,叫賣與食物飄散的香氣交纏,不似初下山時所見的疾苦,也不似鬼市那般不同尋常的奢靡,這般祥和平常的景象才是方竹佶下山前滿懷期待的事。
不一會兒陸玖和風閑手上都抱滿了小玩意兒,坐在四輪車上的方竹佶也懷抱了許多。
陸玖無奈道:“......公子,你就不要買了。”他叫停了又打算買東西的方竹佶,讓方竹佶看看他們三人手上的東西,“再買我們也帶不回去。”
方竹佶頗為可惜,“那吃個東西再回去也不遲。”
陸玖:“......”
風閑:“是。”
三人在小攤前坐下,吃食在碗中冒着熱氣端上桌面,陸玖似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你不是不吃這個嗎?”他自然而然的接話,“阿翎,分你一些。”
話剛落地,陸玖便愣住,困惑地看向四周,并沒有與他說話的人。
方竹佶道:“怎麼不吃?”
陸玖趕忙道:“沒什麼。”
似是掩飾尴尬,陸玖用極快的速度吃完了面前的東西。
剛才叫了誰?
這個疑問盤旋在陸玖心頭,他确定方才是叫了一個人,可這個名字在也同方才一般,剛一出口就在腦海中消散。
臨回房前,這個疑問還是沒有得到答案,方竹佶道:“阿九,早些休息。”說罷就示意風閑推着他回房。
“方竹佶。”陸玖叫住了他。
方竹佶偏頭看向他,“嗯?什麼事?”
這句話與夢中那人說過的話相互重疊,之前沒有記起來的名字忽然浮現而出。
阿翎。
名字出來的瞬間,陸玖的頭便隐隐作痛。
見陸玖不說話,方竹佶又問了一次,“阿九,什麼事?”
“沒什麼。”陸玖忍着頭疼,沖回房中,直至現在他才模糊的意識到,或許他真的忘了些事情,而那些夢,就是他以前忘掉的事情。
可是為什麼會忘,難道也是因為他背上的殘圖?以前也受過不少傷,為什麼以前不會做這些夢?
這些困惑越想腦子就痛的越發厲害,陸玖開始擦刀,放空腦子的時候,擦刀最為合适。
刀刃上刻着的飛鷹栩栩如生,夢中少年的話不自覺在腦中浮現,好不容易緩和的痛楚又有了重來的架勢,陸玖手上動作不斷,細心地擦幹淨刀身所有細節,待他回過神來時,夜色已深。
回了房的方竹佶道:“去京師的腳程快些。”
咒術缺口比他想的更大,不宜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