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猶豫,甯千岫幾步上前拾起擱在一旁的燒火棍,朝離他近的一名弟子喊了聲借用,便在踩在牆上借力翻上屋頂,往底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這座矮屋位于鎮子的角落的山坡上,隻有一條小道可供通過,此刻卻擠滿了站得歪七扭八的“人”。
他們的行動緩慢而怪異,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吊着的提線木偶,一邊悉悉索索地呓語着一邊像一堵人牆般湧上來推擠着木門。
“流雲……愣着幹什麼?!你們要讓一屋子的人等死嗎?!揮劍!”
魏雲遊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濃霧之下金光四濺,似是正與一人打得激烈。
令人牙酸的木頭斷裂聲傳來,眼下情況容不得多想,甯千岫把靈力一股腦灌入手裡的燒火棍,飛身而下直劈那些推搡着木門的手,竟是虎口發麻差點握不住手裡的長棍,反而被那怪物順着長棍一推,差點嵌進牆裡。
他腳尖點在牆面上止住氣勁,手腕翻轉吊在屋檐上,□□腐爛的氣息直往鼻尖鑽,甯千岫用足了力氣連砸兩下才将周圍的怪物揮退些許,喘口氣的功夫這怪物便又搖搖晃晃地朝他們走來。
不對勁,都是普通人哪來的靈力?
“媽呀——師叔,這怪物怎麼有修為啊!”
“結陣!結陣——!被這些東西碰到我們就完了!”
“怎麼辦……打輕了根本限制不住那怪物,打重了我們也得死!”
他耳邊各種嘈雜的聲音,目之所及皆是惶惶不安的面容,然而人潮湧動中卻不見回應。
甯千岫心下一沉,還未等張望,餘光處便見一隻手臂朝自己身旁的弟子抓去,他瞳孔微縮,伸手欲拉卻拽了個空,一道鮮血潑落濺在門上,那弟子整個人便被利爪紮透了胸腔,連慘叫都沒發出來。
師叔說過的異狀在腦海回響,電光火石間甯千岫往牆上急踏兩步躲過鮮血,一把拽下屋頂蓋着的稻草往下扔,踩在稻草上将一片髒污隔開。
那一處漏出來的缺口瞬間被怪物填補,在大力的抓撓撞擊下讓本就單薄的木門直接破了個洞,屋内尖叫四起,哭泣聲映着血色将這一處矮屋變成了人間煉獄。
這下他還沒賺到錢,自己先要折在這了,他不甘心。
甯千岫咬了咬牙,腳下攢勁将那弟子留下的長劍踹出去,劍刃打着圈掃過将怪物伸入洞中的手斬斷,稍稍止住怪物的動作硬生生将這口子填上。
但這些遠遠不夠。
慘叫聲越發頻繁,每多聽見一聲甯千岫的心便涼上一分,卻無瑕分神去多看一眼,待那毛骨悚然的聲音逐漸平息,甯千岫在喘息之中摸到一隻顫抖的手臂。
“甯道友……打不了了,這裡隻剩我和師兄了。”
言泉一邊帶着哭腔一邊機械性地前斬,手中長劍黯淡,甯千岫攥着他的手把僅剩的靈力輸入往前一送,竟是叮當一聲長劍折斷,阻不住利爪帶起的風。
身側的鐘善眼疾手快補上一刀,甩出一道符咒豎起一堵時有時無的靈力牆,也不管自己的寬袖此刻變成了破爛布條:“沒别的辦法,我們走不了了。”
他是所有人中修為最高的,此刻卻也隻能說出這樣的喪氣話,可見這些怪物的力量遠超自己想象,師叔不知蹤迹,眼下的情況絕非他們三個便能解決。
若要活命,便隻能放棄這一屋百姓。
甯千岫皺緊眉,他的手臂因脫力而發抖,卻仍揮舞着已被砸彎的長棍将穿過靈力牆的怪物頂回去,耳邊怪物的呓語聲連成一線激得他頭腦發脹。
丹田内每一絲靈力都被消耗殆盡,周身筋脈幹涸撕裂般疼痛,以至于一時間聽不清身後忽然出現的聲音,卻看見身旁的言泉陡然睜大的眼睛,通紅的眼睛砸下一滴淚來。
“仙君,求求您,救救我們!”
“仙君,我不想死!”
原本細弱的低語漸漸彙成巨浪,從木門那破損的小洞湧出灌入少年們的耳朵,竟能将那些尖銳的呓語聲撕碎。
鐘善舉劍卡住怪物的肩窩向外推,雪白劍身倒映燭光,隐約映出身後衆人跪拜的景象,燙得他不敢再多看。
他們面前是無窮無盡的怪物,而他們身後是山呼海嘯般的呼救,而他們三人被擠在其中,無法解脫。
一定還有辦法,此案突破點便在屋中,他絕不可能抛下這麼多人離開。
更何況從前自己腦海的系統如此在意自己生死,此刻如此平靜,想來未到絕處。
甯千岫久久沉默,腦海急速運轉,敲響方才一直沉默的系統:“工資也是可以預支的吧?”
【是的,宿主。】
甯千岫微微一笑。
找到了,這便是九死一生中的那點生機。
“在你的權限範圍内,将能夠預支的工資都給我。”
本欲接着談判,偏偏耳邊本就吵鬧的環境再起波瀾,惹得甯千岫不得不重新抽離出來,便見言泉擡手擦了擦眼睛:“師、師兄,你和甯道友先回屋裡,我将自身靈力爆開,或許可以……”
鐘善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眼睛也紅了:“說什麼胡話?!師兄說過要帶你們一塊回去,你的靈力不夠,要爆也是我來!”
死到臨頭了兩個人倒開始拉扯煽情,看得甯千岫正想給兩人都賞個大耳刮子,卻聽一串脆響,他想也不想便擋在兩個缺心眼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