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弗雷德搖頭:“不是,我猜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比如爸爸不在家之類的。”
“……”
萊斯利刻意緊了緊繃帶,把人摁在沙發上,嚴肅道:“别動,還沒包紮好。”
布魯斯忍着疼嘶了一聲。
萊斯利纏好最後一個結,她整理着一旁散亂的醫療器械,問:“等維維安慢慢長大,你該如何向他解釋呢?他會願意看見自己的父親做一個傷痕累累,随時都有可能死去的英雄嗎?你甚至隻是一個沒有任何執法權的義警而已。”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布魯斯這句話出口的自然又流利,像是理所當然。
他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維維安不需要知道他的父親是蝙蝠俠,他隻需要生活在蝙蝠俠保護的城市裡。
布魯斯看向牆上巨大的肖像油畫,瑪莎和托馬斯正溫柔地注視他。
他的聲音低沉又有力:“蝙蝠俠是一個象征,但我絕不希望有太多人無知地來模仿我。一個孩子,一個隻擁有父親的孩子,他的模仿對象天然的就是他的父親,我怎麼能讓他來模仿我呢,所以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讓他知道我是蝙蝠俠。”
萊斯利無話可說了。
她不能幹涉布魯斯的決定,哪怕她是出自好意,她所能勸告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代價的,無論這個代價是什麼,無論這個決定如何影響未來。
托馬斯和瑪莎的畫像平等地溫柔注視他們每一個人。
萊斯利看着布魯斯的背影,裹纏着白色繃帶後背上的疤痕不該屬于一個遊手好閑的花花公子。
她為托馬斯和瑪莎慶幸,他們有這樣好的兒子,也為他們難過。
逝去的人影響活着的人,多年前兩顆子彈帶來的悲劇造就了如今的蝙蝠俠。
“他比我更強大,我需要拿起我曾經放下的東西,拿起我一直芥蒂的武器。”
——槍。
布魯斯站在瑪莎和托馬斯畫像,做出這個決定,為了對付鐮鬼。
他變得很忙。
雖然他一直都挺忙,總是白天忙着僞裝花花公子草包總裁欺騙公司董事和大衆,夜晚忙着化身蝙蝠俠打擊各種罪犯。
但這段時間格外忙碌,連維維安都有所察覺,他小小的腦袋在某天忽然意識到爸爸很久沒有陪他和藍色小海豚一起玩了,也或許是他一天天長大,終于有了對時間和陪伴的意識。
總之,某天阿爾弗雷德聽到了維維安的哭聲,是突然間爆發的。
彼時的維維安前一刻還坐在地毯上擺弄色彩斑斓的拼圖,他把拼圖一氣亂撒,弄得亂七八糟。
然後,他突然擡頭看了一眼守在他身邊的老管家,眨巴了一下眼睛,藍汪汪的眼裡就聚起了水汪汪的淚水,他嗚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伴随着哭泣,一聲模糊不清的“papa”從他長了幾顆米粒一樣大小嫩牙的小嘴巴喊出。
他撲進阿爾弗雷德的懷裡,扯着老管家的衣袖要朝外走,可憐巴巴的淚珠挂在金色的眼睫上,又是一聲“papa”。
阿爾弗雷德微微一愣,低頭輕輕扶着維維安哭成小花貓的臉蛋,與他對視。
比起走路,維維安最先學會的是說話,這個時候的他十個月大了。
*
布魯斯今晚依舊很晚回家,這個時間維維安已經睡了。
他回到房間,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黑夜裡維維安熟睡的面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知道今晚就是他和鐮鬼的最後一戰,結束後,他需要做一件事,一件他猶豫不定又憤恨不已的事。
阿爾弗雷德開門的聲音很小,他的腳步聲也足夠輕微。
“老爺,看來你有心事。”他輕聲說,是肯定的語氣。
布魯斯低聲:“我遇見他了。”
“他?”阿爾弗雷德露出一絲疑惑,“誰?”
“喬·切爾。”
“……”
阿爾弗雷德對這個名字沉默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喬·切爾,多年前在那條小巷裡殺死托馬斯和瑪莎的歹徒,間接促使蝙蝠俠誕生的家夥。
阿爾弗雷德忽然明白了什麼。
“老爺,如果這件事讓你覺得會對不起維維安小少爺,那麼你最好不要做。”他說。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阿福,你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的唇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他的确動了私刑的念頭——他想讓喬·切爾徹底死于他的槍下。
可當他回到家中,看到維維安,他的孩子,正安穩地沉睡時,他開始反思自己。
若他果真打破原則,那他和肆意屠殺的鐮鬼又有什麼區别?
布魯斯緊握着拳,掌心微疼,卻讓他意識清醒。
他站起身,準備去迎接今晚與鐮鬼的最後一戰,但他忽然敏銳地回頭。
大床上,維維安哼唧了兩聲,顫動着眼睫,慢慢睜開眼睛,昏暗的屋子裡,他的藍色眼睛卻像閃爍的星星一樣明亮。
“papa……”
維維安眨巴着朦胧睡眼,他正好醒來,小腦袋還懵懵的,卻驚喜地看見熟悉的人影。
于是一張口,沒有任何猶豫地,歡快地喊出這個親密的稱呼。
布魯斯呼吸一滞:“——!”
他像被美杜莎凝視的人,手腳都僵硬地定格在原地,好似石化。
大腦也停止運行,隻剩下一句無限循環播放的話語——他被維維安喊爸爸了?
布魯斯的心霎時跳得極快。
這、這難道就是做爸爸的感覺嗎?
沉重的身軀在這一刻好似一片輕盈的鳥羽,他乘着風飄到雲端,月光溫柔地披撒在他的身上。
布魯斯感到久違的極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