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萦手上動作一頓,擡起頭怔怔然地問:“明光台?”
“是啊!”此時清閑,各處都在議論,阿婆也拉了把凳子來在沈不萦旁邊坐下,“上回鄢王來琉陽的頭一天明光台就出了事兒,這沒過多久上頭又出現了死人呐。”
聽着阿婆低聲道來,沈不萦眉頭蹙起。
明光台,死人,還是兩次。
“娘子你可不知道,聽說這回死的那個人是在悅香樓做工的王富貴。這王富貴可同城南那個乞子不一樣,他是真的一頭撞死在了明光台上。”
這比上次嚴重多了,沈不萦疑惑道:“可有說為何?”
阿婆搖頭,“這倒是不知道。都說王富貴是在悅香樓做采買,想來應當也不缺錢,有妻有子,日子當是知足的,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想不通一頭撞死呢。鄢王也是,月前到了攤上這事兒,現下又匆匆下山,也不知是他運氣不好招來這些無端之事,還是明光台風水不好。”
“這又幹鄢王何事?”她問。
“大家夥兒可都說鄢王壓不住這明光台呢。”阿婆遮掩着說道,“小娘子可不知,可算命的說這明光台不吉利,連鄢王這等皇室子弟都鎮不住。以至招來邪祟,才會頻出白事。”
沈不萦愕然出口:“怎會這麼說,那隻是一座碑石。”
“嗐,這也隻是咱們聽來的,小娘子聽聽也就算了。”阿婆擺擺手,見又有客來便起身離去。
沈不萦眉頭緊鎖,暗暗思慮。
第一次,明光台那個乞子是被人丢上去的,第二次是一頭撞死的。明光台連着兩回出事兒,有心就能看出這是一個無比拙劣的把戲。這樣不盡相同的手段,都直指江成韫。
相比明光台上積重難返的謠诼,此刻她還是想親自去看看江成韫會如何處置。
沈不萦幾口吃完豆花,付過錢就朝着城外去。一路上卻沒什麼人,想來是這次的事情鬧得大,再者,正是開市的時候,衆人又怎會為了這樣的事而舍去生計。
于是等她到的時候,隻看見寥寥十幾人站在遠處。和上回不同,除了江成韫和王章,還多了一位郡守江崇林陰沉着臉。她透過他們的縫隙看見明光台的碑石,上有一處暗紅流下的血迹,甚至有些幹涸發黑。想來那人已經被帶走處置了,台上被圍了起來,并沒有什麼别的異樣。
明光台還是如從前那樣安靜,似乎什麼也同它無關。
江成韫揉了揉眉心問郡守:“屬實嗎?”
江崇林确定道:“屬實。仵作确實發現了王富貴是因為中毒而死,想來是毒發時過于痛苦,所以才撞在了石碑上。”
“查到是什麼毒了嗎?”
“尚未。”
江成韫望着那附在白色碑石上幹涸的血,頓時覺得有些刺目。
到底是誰,想做什麼。
他擺擺手,讓他二人回去繼續查。他冷眼盯着幹涸的血,還真想知道,明光台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讓那些人屢次利用。
“小殿下,好巧。”
江成韫一轉頭就看見沈不萦站在台下,一雙眼澄澈帶笑。幾日未見,倒是覺得她不似青山寺上那般清冷疏人了。
他挑眉開口:“來看熱鬧的?”
“是啊,看看你怎麼解決。”她走上台,站在他身旁盯着那一處血迹。
“沈娘子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怎麼扯也不會扯到我身上來,我權當警醒一下自己。”
“怎麼,沈娘子也會有一頭撞死那天?”他揶揄一笑,那些煩悶之氣因這三言兩語散的一幹二淨,同她開起玩笑來。
沈不萦搖頭,朝他笑,“當然不,我還是想好好活着的。”又抱着手睨了一眼那碑石,“小殿下,怎麼處置?”
江成韫招手換來人,“怎麼處置?擦幹淨,回去慢慢查。”
侍從領命,迅速将血迹擦拭幹淨,碑石又恢複了從前的潔淨。除了水痕未幹透,倒是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依舊默然。
沈不萦不免愣神,“回去?你要帶到山上去查?”
“非也。隻許沈娘子下山,不許我下山嗎?”江成韫傲慢一笑。
既然有人不願意他在青山遊手好閑了,他也不是不能下來會一會這些人,也好讓他知道琉陽到底有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沈不萦反問:“小殿下不看書了?”
江成韫看着她登時明白這表情是什麼意思,無奈攤手道:“本王沒法兒做縮頭烏龜了。”不過就是說他在青山上借口躲着不下山處理事情,這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沈不萦見他挑明了說,燦然笑開。
他背着手,微微傾身:“這幾日未在青山寺看見沈娘子,我還以為你在躲我呢。”
一股屬于他的氣息驟然襲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記憶好像又回到那個沾了血腥的晚上,他虛虛地摟着她,一張臉堂而皇之的湊近。
她清楚地看見,灼灼目光裡,瑩瑩倒映的她。
這讓她不由得惶恐、慌張。
她偏頭往後稍稍退了些許,“我哪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