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逃逃逃。
也不知哪個不知死活的開始惹事兒了,平日裡沒點分寸就算了,還偏偏招上這王爺。他雖是個郡守,掌一郡之力,但不敢惹這位新來的殿下啊,為了保命還是逃為上計。
前堂又陷入安靜,燭火跳動流下幾行燭淚,襯得夜色愈發深沉。
“下來。”江成韫望向外頭,忽地開口。
前堂落下一個人,玉珏撞擊傳來清脆的聲響,衣袂飄飄。
沈不萦腳步輕然走進。她沒走,躲在上頭聽。
他既然發現她了,那有什麼好不自然的。于是她在江成韫旁邊坐下,拿起二人小桌之間未曾用過的茶盞,自顧自地斟了一杯。
江成韫挑眉瞧着她,問:“說點什麼吧。”
他知道她在房頂聽着。
“不指責我?”
“聽都聽了,我還能如何。說說吧,什麼看法。”他笑。
一盞茶喝完,沈不萦放下茶盞,瞥了他一眼,看他神色淡定,随之不疾不徐道:“小殿下不是早已有了猜疑。悅香樓掌櫃沒錯,張娘子也沒錯,都各執一詞。”
“所以?”
“兼聽則明。”
見江成韫饒有興緻聽她講下去,沈不萦慢條斯理地理了理思緒,複而開口:“張娘子和王富貴的兒子,即使隻是六歲孩童他也必然是知道些什麼的,何不去尋來問問。張娘子為何一要再要銀錢,一定不隻是下葬王富貴。所以歸根結底,無非是知道王富貴為什麼死的,張娘子别有所圖,圖什麼。”說完,晃着腿,又喝了一盞茶。
果然是皇城來的小殿下啊,皇親國戚,金尊玉貴,連侍奉的茶都如此醇厚濃酽。
不過這一回,有些棘手。
官員勢力龐大,權力遮天,但琉陽的百姓也未曾出過什麼官民争鬥之事,可如今,按照事态發展,好似這婦人不隻是要向悅香樓讨說法,還要沾上官府。
事情不會就這麼簡單。
聽完這一番話,江成韫覺得她别具隻眼,甚是通透。
自從回琉陽以來,那些暗藏的鋒芒顯露,明顯向他而來,他避也避不開。看似簡單的局面,然落棋施招每一步都不甚輕易。
江成韫眼底眸光微轉,她這樣說,同他不謀而合。
他看向她的目光不經意間又加深幾許。
“那王富貴的毒,驗出來了嗎?”沈不萦想起來,問道。
“尋常的毒藥。”他指尖輕點椅臂,收回了目光,“這樣的毒藥,基本都是私下流通,從這上面,查不到分毫。”
沈不萦想了片刻,忽然驚醒,她是來看熱鬧的,她向來都是旁觀者的身份,怎麼還想着替他分析。這是江成韫的事情,可不幹她事兒。
她晃了晃頭,又擡起茶盞。
江成韫看着她從屋頂上下來就在端盞喝茶,覺着奇怪,他怎麼就不覺得這茶好喝呢?
瞥見沈不萦輕松淡定的樣子,他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今日倒是跟着我聽了一出好戲。”
沈不萦揚起下巴,朱唇輕啟:“我還以為你如此信任我,放心任我聽呢。”
江成韫忽地笑了,眉目飛揚。
似乎連燭火也晃了晃。
“那是你偷聽。”他哼道。
她一張臉側過來看向他,恬淡又好似帶了一絲的俏皮,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他的耳朵,“聽都聽了,你能待我如何?”
沈不萦凝眸看他,眼底一片清亮,而燭光映着她的臉,妝上了柔和。
雖不算是清楚沈不萦的來曆,但不得不說她和他之間仿佛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現下在他身邊似乎也不算是壞事。兩個人看,兩個人聽,總比獨木難支好。
江成韫撇開眼,喚了一聲杜衡,外頭候着的人就進來了。
杜衡領着人擡了一張四方的桌子,上面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品,沈不萦見此眼睛一亮。
荷葉粉蒸肉,炙蝦,水晶丸子,炒春筍,湯餅,桃花糕。
她直勾勾地盯着幾盤菜,“這是何意?”不會是要請她吃飯吧?瞧着菜也不多,要真是請吃飯也不是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