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騙過别人,首先就要騙過自己。發自内心地認同另一個人生、另一種身份,相信自己完全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習慣、語言、行為、性格,徹徹底底地轉變,才能形成另一個鮮活的人。
降谷零的外貌過于顯眼,發色、膚色,無法長期隐藏,即使創造新的特征也掩蓋不了,隻能從性格下手……至少得是第一印象就足夠深刻,讓人煩透了打交道的類型。令個性印象超越外貌印象,便利潛入及後續行動。
潛入課程的特殊‘教官’隻會講授基本内容,最多分享一些經驗,對新角色的構思,需要他自己不斷揣摩、代入,而且在成功潛入後依舊不斷完善。
過去常常被認為‘正直到有點太老實’的降谷零,意外地有些演戲的天賦,能夠很快進入角色。
但僅有天賦是不夠的,要花費更多的努力。就像過去要比一般意義的‘優秀’更加優秀,到别人隻能仰望的地步才能獲得尊重,才能滿足自我要求,現在也是一樣。
不過,他其實很少設想自己會執行此類任務,畢竟成為警察的初心是尋找重要之人,調查案件會更好。
但真正成為警察以後,他的想法卻慢慢改變,并不是尋找艾蓮娜老師的想法就此消失,而是他真正地産生了職業信仰,發自内心地認同、踐行開學儀式時立下的誓言。這條路以私心開始,以決心延續。
他的去向或許會讓猜到的人大吃一驚。
畢竟警校時期朋友們就曾讨論過,潛入搜查通常會挑選記憶點少、人際關系簡單的人員,這點他不符合。而結束實習後,他經過推薦進入了職業組,其定位也是以培養領導角色為主。
說起來,景之前的動向也很可疑,似乎正在預備執行秘密任務,很難不讓人想起畢業聚會時班長和佐藤的笑言。
松田和萩原分到了同一支機動隊,班長和佐藤現在都進入了搜查一課,而他和景似乎都是潛入預備役……之後不會真的進入同一組織吧?
這樣的話就真的達成從小學到工作實習一直在同一個地方的成就了,佐藤稱之為幼馴染之間的羁絆。
不過這種話聽聽就好,如果是真的,野崎現在應該在警視廳,而不是在工作室畫漫畫。不會這麼巧。
鬼使神差地,降谷零買了一副黑框啤酒蓋眼鏡,POLO衫,還有牛仔褲,把鑰匙挂到腰上,對着鏡子試圖一邊邪笑一邊念台詞,“今天又撿了五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毛毛的感覺,仿佛有什麼在響,可能是這副打扮和舉止讓人頭皮發麻。
身後,傳來清脆的落地聲。
降谷零手一抖,轉頭,隻見佐藤手裡提着紙袋,腳邊掉了一把鑰匙,看着他眼泛淚花,跌坐在地。
他身體一僵。
丢人的樣子被看見了……!
然而,和想象中‘降谷你被奪舍了嗎,好土’‘這也太好笑了哈哈’‘降谷我要笑你一輩子’的場景完全不同,對方異常悲憤。
“為什麼!為什麼!”
佐藤:“憑什麼是你先覺醒第二人格?”
降谷零:“沒有這…”回事。
佐藤面如寒霜,“你給他起名字了嗎?嗯?降谷嗜血,降谷寒冰,還是降谷夜冥?”
降谷零:“……”
降谷零:“都不是。”
“你要瞞我到什麼時候,”佐藤冷笑,“怕我嫉妒是嗎?我承認,我嫉妒了。”
“不是第二人格,”降谷零滿頭黑線地解釋,“隻是,突然想試一下,不一樣的自己。”
“哦。”佐藤眯眼,上下打量他,“hoho,仔細一看,這副模樣還真是熟悉。”
“原來如此,是我的卧底小妙招。你也要去那個地方……”
他的目光頓時犀利,“哼,我就知道,未來我抽絲剝繭地撥開案件迷霧,就會發現一個若隐若現的龐大陰影,而我的朋友們,早就密不可分地和它聯系在一起…這件事我十二歲時就看透了!”
趁他沒有對這副打扮發表評價,降谷零趕緊轉移話題,“話說,這是什麼?”
“是你最喜歡的甜食。”
“唔,甜食啊。”其實也沒有那麼喜歡…可能是鲷魚燒讓佐藤誤會了。
降谷零拆開紙袋,看見了鮮豔的彩繪紙,鼻尖有隐約的香氣,是巧克力。
難道……?
他的心怦然加速,看向日曆,被紅筆圈起的日期是——2月14日。
已經沉浸在揣摩角色中太久,2月初時的期待慢慢被苦惱和專注填滿,竟然忘記了時間流逝。
雖然是早早做好的約定,但去年第一次收到時真的非常驚喜,他本來就經常絮絮叨叨地和朋友們分享生活,那段時間好像連續講了一個月(實際上是兩個月)吧,直到松田忍無可忍,私信了一張拳套圖過來。
[降谷零]:抱歉…
[降谷零]:原諒我,這是最後一次了,松田。彩繪紙in星星盒子.jpg。
另一邊正興緻勃勃地繞後,準備騷擾玩手機的幼馴染的萩原,不慎被誤傷,HP瞬間-99。
“我以為這次1/1全在你那裡…”他幽幽道。
松田陣平沒說話,手機熄屏,恢複一片漆黑的屏幕,映出抿起的唇。
時間回到現在。
“今年的巧克力。”
佐藤盤腿坐下。
這是在警校時參加煙火大會上說好的事,每年的本命巧克力都會給對方。
說實話,這種體驗有些新奇,以前他對于各種類型的‘戀愛經典活動’都興緻勃勃地參與,但很少成功,本命巧克力更是沒送出去過。
現在也隻是看似成功了。
他本來就不是女孩子,沒有情人節送巧克力的風俗,他的‘本命’也不存在。沒有真實的戀心在,所謂本命巧克力沒有特别的意味。
……啊。
降谷零慢慢展開彩繪紙,馥郁的巧克力香氣逸散,輕快的心情漸漸下沉。
明年的時候,可能不會再有‘降谷零’,也收不到情人節禮物了。主動做下了約定,最後失約的也是他,會讓人難過吧…
“在想什麼呢,降谷?”佐藤撐着臉看他,等待坦白的意思非常明顯。
“在想…你的原料用了什麼。”降谷零笑了笑,“介意把秘方告訴我嗎?”
佐藤:“是友——”
降谷零保持微笑,“‘是友誼,我往裡面加了友誼’或者‘這就是小學同學羁絆的味道’這種答複還是算了。”
可能是習慣了對方時不時打出‘大家都是友情線’的暴擊,他的抗壓能力大大提升,現在預判這種台詞居然隻有一點點心塞了。
“麻煩的男人。”佐藤勾勾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降谷零依言把耳朵靠近他。
“…獨家秘方,就是這樣。”佐藤說完,拉遠距離,“為什麼想知道這個,你打算做點小生意嗎?”
他不知道想象了什麼,面露不悅,“該死的有錢人,以為自己有錢就了不起,竟然不肯原諒把熱巧克力倒在他定制西裝上的貧窮倔強純真大男孩,一定要你賠錢,不然就要你簽訂男仆契約……敢和本大爺搶人?!”
他把一張卡啪地甩在地上,“降谷,拿去花!記得到時候冷冷地告訴他你的master隻有我一個。”
降谷零定睛一看,那是一張超市打折卡。。
佐藤:“哦,不是這個。”
他把打折卡收起來,“這張就算了,比較珍貴,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