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改變是從君斯特在追捕任務中摔到頭開始。
他們實行追捕的對象因為在山崖上長大成人,格外擅長在石頭上跑跳行進,作而為追擊者的君斯特他們卻适應不了怪石嶙峋的山崖。
他們追得極為艱難,最後不得不放棄活捉任務對象,改為就地擊殺。
任務對象死了,但他們都還停留在山間,可能因為追捕過程中注意力太過集中,精神崩得太緊,驟然放松下來後,即使他們再小心,意外也還是發生了。
當時情況十分兇險,君斯特的腦袋正巧對着一塊凸起的石頭摔上去了,眨眼間從他腦袋後面流出來的血就将整顆石頭給塗滿了,把當時所有半人馬都吓得不輕。
大家都以為這位少族長将要英年早逝,卻沒想到他硬生生挺到了紅魔藥被送來的那一刻。
或許是福禍相依,被救回來的少族長竟然變得十分溫文爾雅,脾氣也穩定不少,連一直令族長大人頭疼的文書工作都可以看得進去,甚至完成得很完美。
——終于可以撂擔子不幹了哈哈哈哈。
得知好消息的正值壯年的半人馬族長高興地出去跑了兩天一夜。
……然後就被他的書記官給提溜回來,連軸轉了七八天才把堆積的工作全部做完。
……不要問為什麼才跑了兩天一夜積累下的工作要做個七八天,不然族長大人會生氣的。
如果不是一些小習慣反而沒有變化,半人馬們都要懷疑少族長是被亡骸族給附體了。
但總之最後的結果是好,現在就等少族長建立起威望,然後慢慢過渡權力成為新的族長。
不過。
君斯特心裡打趣道,父親大人這次唯獨沒有帶他,他這個少族長還真是一點威望都沒有啊。
沒等他擡頭演出幾分傷感,他的屁股就被踹了一腳。
回頭一看,君恩正雙手抱胸,面色不善地看着他:“從這裡到交界處距離,我全力奔跑隻需要一個小時,但是你……啧,别磨蹭了,跑吧。”
君斯特:“……”
跑的慢,還真是對不起了呢!
“也沒必要全力……好吧,我努力。”
被一記眼刀攻擊的君斯特明智地選擇了舉手投降。
……
伊利西亞草原上除了非人類,還生活着數量龐大的人類牧民。
他們飼養的牛羊馬群将他們像風吹蒲公英般,吹散到草原各地,落地生根發芽,形成一處處聚集地。
偶爾也會半人馬因為愛情或者利益,脫離半人馬族的聚集地,前往人類的聚集地生活。
君恩曾跟着他們見過幾回人類牧民。
人類牧民會圈養擁有豐富毛量的綿羊,這些木屬性的綿羊生性好鬥,最喜歡用角對對碰,隻有碰到下雨的時候,它們才會靜靜立在細雨幕簾之中,像是一座座沉默的雕像。
此刻圍繞在教堂周圍駐守的半人馬們就和雨中綿羊一樣,沉默地望着教堂。
教堂台階上慢慢往下淌着鮮血,或許是因為下雨的原因,血水實在有點多,它們靜靜地流淌,隻有被沖出來的人類碎片掉下台階時發出的一點聲音。
君恩和君斯特也被這種肅靜的氛圍傳染,疾行的腳步逐漸慢下來。
他們的動作并不輕,但除了幾個守在外面的哨兵半人馬,沒有一個半人馬看向他們。
君恩沒有在外面看到父親,躊躇幾秒後,她下定了決心。
白色的身影起跳越過衆人馬,輕盈地踩上斷裂的台階。
紅色的水花四濺,打濕了她雪白的馬蹄,還有幾滴濺到了她的腹部和側身。
教堂的門口有四個身穿全套盔甲的半人馬守衛,他們看到了君恩,為首的守衛朝君恩點點頭,并未阻攔她。
這也是族長大人下的命令,他知道君恩肯定會來,所以在命令守衛時特意囑托不用攔下君恩。
君恩小心翼翼地踩着血水鋪成的地毯踏入教堂。
教堂中心的廢墟上,類似龍人的怪物盤坐在自己的尾巴上,他白發蓬亂,幽深的藍眼俯瞰着殘垣斷壁,額前斷角的地方已結痂,龍角則被拿在手中把玩,一舉一動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突兀響起的腳步聲引起了坐在廢墟的怪物的注意。
君恩到底還是個沒成年的小馬,縱然戰鬥能力超強,心性卻不足,立馬被吓得停在原地。
就在怪物分神看向君安的那一刻,一柄長槍帶着争鳴聲,倏地擲向怪物。
不帶任何魔力元素的長槍,威力自然也不強,怪物隻微微偏頭,任由長槍擦過他脖頸的黑色鱗片,連劃痕都沒有留下。
怪物用爪子撓了撓脖頸——這次反而留下了劃痕,甚至有幾片黑鱗被刮了下來。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又或者隻是大家的錯覺。
君恩咽了咽口水,她第一次見到父親大人臉上出現如此嚴肅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她應該做點什麼……她能夠做點什麼?
半人馬族長渾身的肌肉鼓起,厲如鷹的雙眼緊緊盯着坐在廢墟上的怪物,“陸斯恩,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他身後的半人馬守衛們也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
他們知道自己打不過陸斯恩,但是如果陸斯恩真的是去理智,他們拼死也會攔住他。
但是他們都希望這隻是“如果”。
這片土地已經承受不起第二隻龍的出現了。
怪物松開手,被掰斷的龍角滾下廢墟,幾乎要撥動半人馬們腦子裡的那根弦。
他站起來,在所有半人馬嚴陣以待的視線中,慢悠悠地說:
“你還是這麼暴躁啊,羅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