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是針對我們,陷阱設在進出章台的必經之路,誰都行。就算是貴人又怎樣?不過是今夜少一個客人罷了,還不知是誰家的客人。”六幺冷笑:“有些女樂啊,做事不一定要自己得好處,但隻要别的女樂能倒黴,那比她們得了好處還要開心。”
“幸好義妹并不住在章台内,哼,讓她們白費心思。”六幺給少女緊緊貂裘:“我今晚不回瓊花閣了,住你那裡,天要黑了,我們走快些。”
少女“嗯”了一聲,快步跟上六幺,在漸漸暗淡的天色中步入小巷。寒風卷着雪花,少女細思六幺說過的話,心中寒意漸起,想了想,開口詢問舊時章台的鬥豔盛會。
前面的六幺邊走邊講,一道人影突然從陰暗巷角沖出,手掌切在六幺後頸将她打暈,将暈去的六幺抗在肩上。
少女正要呼救,隻覺後頸一陣劇痛,随即天旋地轉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
“美人兒,醒醒。”昏沉中,有人拍着少女臉蛋大聲威脅:“再不起來,我可要做過分的事了。”
極長睫毛輕顫,眼下陰影如蝶翼,少女有了意識卻頭頸昏沉睜不開眼睛。
聒噪的聲音停了片刻,小聲嘀咕:“……好長的睫毛……”
眼皮忽然揪痛,少女被扯下一根眼睫,耳畔傳來那人驚歎:“竟然比一個指節還長!怎麼長的?”
少女睜開眼睛,看到昏暗的光線中一個肮髒乞丐湊得極近,正觀看那根拔下來的長長睫毛。見少女忽然睜眼,乞丐立刻毀滅罪證般彈開指尖上的睫毛,幹笑道:“那什麼……就算沒有睫毛,你的眼睛還是很美很大。”
這話似曾相識,翻攪起塵封的記憶,少女一陣頭疼,捧着頭申吟起來。
乞丐被她的反應吓了一跳,強硬拉開她的手,借着月光看到她臉色蒼白,不由皺眉:“沒使很大力啊……你是後頸疼還是頭疼?”
少女被緊緊攥着手腕,被迫與乞丐視線相對,見這乞丐雖然肮髒褴褛,但長眉斜飛入鬓,目若橫波鼻如懸膽,生得十分年輕俊俏。她打量乞丐不再去想那些似曾相識的畫面言語,頭疼很快止住。
被少女粼粼如幽湖般的雙眸注視着,乞丐慢慢松開皺着的眉頭,長眉一挑,調戲道:“怎麼,美人兒看我看呆了?”
這下輪到少女皺眉:“我義姊呢?”
這是間四面透風的廢棄小屋,月光透過半塌的房頂,足可見屋内隻有她和乞丐兩人。
“原來那個女人是你義姊,難怪哭着喊着要我們放過你,有什麼隻管沖她去。”乞丐翹起一邊嘴角,自以為風流倜傥地笑道:“真是姊妹情深……我還以為章台女樂都像話本中一樣,彼此勾心鬥角、争風吃醋,為了搶男人無所不用其極。”
“……”少女一陣無語:“你們設計覆雪的泥沼圈套,又在小巷中埋伏許久,大費周章所為何來?”
乞丐高高挑起一側眉毛,訝然道:“你猜出那是我們設的圈套了?我還以為女樂都和話本中一樣,會以為是遭同行陷害。”
“……”少女又是一陣無語,索性戳破乞丐企圖:“你們這樣處心積慮綁架章台女樂,卻不挑人,綁誰都行,應當不是為贖金,而是為了潛入章台;隻要有錢,現在連平民都可以随意進出章台,你們這樣精心籌謀,是想長期潛伏在章台嗎?”
乞丐倒抽一口涼氣:“章台女樂這麼聰明嗎?我還以為女樂……”
“……都像話本中一樣,要麼膚淺虛榮争搶男人,要麼情深意重唯愛男人。”少女面無表情地替乞丐說完,幽豔眼眸中閃過一絲鄙夷:“你到底看了多少話本,居然對話本深信不疑?莫非之前設的陷阱和埋伏在巷中伏擊,也是你從話本中看來的?”
臉上黑黢黢一層污垢,乞丐居然還能顯出面紅耳赤,他結結巴巴道:“誰說我,信信信,話本了?”
少女不說話隻靜靜看着他,無聲控訴:你就是。
“你這麼聰明還不是被我捉住了?說明話本中出現過的計策很有效。”乞丐假裝看不懂少女眼中控訴,大拇指朝自己一指:“我,陶七,乞丐首領,要用你們潛伏在章台。”
“你義姊留下,當人質。”
“你,想辦法帶我去你所在的女闾,讓我呆在那裡,直到完成計劃。”
“在此之前,你得嫁給我。”陶七看着少女,極認真道:“隻有嫁給我才能以夫為綱,全力助我——話本裡都是這樣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