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持燭走向窗邊，蕭翰之縮起身體更加貼近少女。

少女的手在他腰間一推，低聲道：“去搶木匣。”說完從他身旁鑽出，直奔手持明燭那人。

“什麼人？！”持燭人一驚，望向窗紗。

帶着木匣已經走到樓梯口的人更不說話，飛快跑下樓梯，隻聽一串“咚咚”聲奔至樓下。

蕭翰之被少女一推恍然大悟，怎麼躲也躲不過，不如直接搶！他身形一展，如同夜空滑翔的大鳥，飄飖直下，樓下傳來交手呼喝。

持燭人見窗紗後奔出的少女纖弱窈窕，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冷笑一聲飛腿踢向少女，扭頭看向樓梯方向大聲道：“我馬上下來幫……”最後一個“你”字還沒說完，靈活躲閃避過一踢的少女揚起手，一蓬白色粉末撒向此人頭臉。

此人未料少女竟有反擊之法，淬不及防被藥粉撒個正着，“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手中蠟燭在地闆上滾了兩圈熄滅火苗。

與此同時，樓下也傳來“砰”的一聲，一人倒地。

少女喘息着望向樓梯口，看到皇長子抱着木匣如夜鳥般出現，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蕭翰之幹倒一名媚香樓打手，正得意間聽到樓上倒地聲，十分擔憂醜陋少女的安危，直沖上來，不想倒地的卻是另一名打手。蕭翰之看看倒在地上的打手，又看看站在窗前的少女，臉上顯出驚訝神情：“他看到你，直接被醜暈了？”

……

再次确定：這“傻牡丹”若不是皇子，絕對長不大，早叫人活活打死。

不理蕭翰之的出言不遜，少女問道：“木匣裡是什麼，殿下看了嗎？”

“急着上樓救人，沒來得及看。”蕭翰之打開木匣，走向窗邊：“來，一起看。”

少女湊上前，看到一沓寫有女子姓名、父母姓名的賣身契，不禁喜動顔色，仔細點數。

旁邊的蕭翰之卻不看木匣，一直盯着少女的臉：月光清輝下，少女臉上纖毫畢現，極近距離内可以清晰看到粘住眼皮的肉色膠布，鼻翼兩側和嘴角亦有肉色膠布牽扯，至于黃黑黃黑的臉色，更是眼熟得不能再眼熟——易容手藝之粗糙，遠遠比不上窦女禦，當初真是白教她了。

春風含醉的桃花眼中閃起萬千星光，蕭翰之的心髒“砰砰”狂跳，咧着嘴想要想要載歌載舞大喊大叫：化成灰本殿都認得你！

少女點數完畢，已将所有賣身契上記錄的姓名、金額全部記住，心想若皇長子非要帶走這些賣身契，陶七姑也能按照這些姓名尋到賣了女兒的父母，說服他們作證或許很難，但也不是完全行不通。

皇長子今夜出力甚多，雖然自戀且嘴賤，但在拿到木匣後沒有一走了之，而是急着上樓救人……如果他真的需要這些賣身契，讓他拿走也行。

少女閉上眼默默背誦一遍，确認已經完全記住，擡眼望向皇長子正要說話，卻見蕭翰之目光迷離，盯着自己又是磨牙又是微笑，宛如發癫。

少女吓了一跳：“殿下可有不适？”

“你為何要偷這隻木匣？”蕭翰之攥住少女手腕，似笑非笑：“缺錢啦？”

少女一怔，搖頭道：“沒有。”

還玩？那就陪你玩。

蕭翰之從少女被攥住的手中拿回賣身契，放進木匣“啪”地一聲關上蓋子，鼻中冷冷噴出一股氣，下巴微昂，用眼角餘光斜睨她：“你陰險狡詐又貪财，說話不可盡信。本殿，不，本王——我前些日子已被封為‘金陵王’，金陵富庶租稅可觀，跟着本王便有花不完的金子……”

皇長子滔滔不絕，然而前言不搭後語，委實不知所雲，少女猜不透他在發什麼癫，蹙眉道：“殿下想說什麼？”

蕭翰之在認出雪霁的瞬間，已給她的行為找好理由：她應諾來找本殿，卻意外發現城外災民少女失蹤，她追查此事，查到幕後有身份高貴之人主使，她怕幕後主使與本殿為敵，不想本殿牽連其中，于是獨自一人來媚香樓尋找證據。

蕭翰之深覺自己推斷有理，隻是雪霁沒想到自己受九王叔之邀已經卷入此事，還以為到現在都沒認出她來……真是可愛。

“媚香樓背後勢力龐大，不是你這等無名之輩惹得起的，隻有本殿才能和他們一較高下。”蕭翰之擺出邪魅狂狷之态，自覺王霸之氣四溢：“本殿想說，隻要你從此跟了本殿，以本殿叱咤風雲的手段，很快便能讓你看到媚香樓及其幕後主使倒台。”

少女緊蹙眉頭，似在費力理解蕭翰之話中之意：“……我若不跟從殿下呢？”

蕭翰之兇神惡煞般道：“哼哼，那就别怪本殿不客氣了。”氣勢洶洶之餘忍不住嘴角上翹，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今夜鬧出這麼大動靜，正好缺個頂缸的，你若不從，本殿就将你交出去。”

少女不言不動，似在沉思。

蕭翰之繃不住笑意，幹咳一聲，更加兇神惡煞道：“本殿數到三，你要是不從本殿之意，休怪本殿拿你頂缸，把你交給媚香樓。”

蕭翰之裝模作樣，慢慢數道：“一~”

少女依然皺眉沉思。

“二~”看你能裝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