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姐?她開始隐隐猜測。
“吳媽,開門。”
吳媽還沒從邱月明回來的驚喜中緩神,就被倉促的敲門聲給驚了一記,趕緊過去開門,“少爺?”
張允琛的神色很奇怪,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同吳媽禮貌的問好,而是直接大步跨上了二樓。
邱月明聽到是張允琛的聲音,轉手就要将房門合上,可張允琛先她一步的抵住了門框,他喊道:“月明。”
“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向你解釋的。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哪樣?虧我還傻傻的趕回來,就怕你會滿世界的擔心我,如今看,倒是我多慮了。”
“多什麼慮,這些日子我為你的事情不知跑了多少人工,尋了多少打聽,連布蘭德神父那裡我都去了不下三次,隻倒是兩方激戰,音信全無。如今你怎麼就能因為那不明所以的一幕,就斷定我是棄你于不顧的人。”張允琛急道,随後他又指着樓下的吳媽:“你若不信,盡管問吳媽,我日日都來這裡,就盼着你什麼時候回來。”
吳媽見狀,也趕緊勸和:“是的,小姐不要誤會了我家少爺,這些日子他茶飯不思,寝食難安,可不就是為小姐你操心,小姐這麼說真是誤會他了。”
邱月明聽到吳媽的回話,又見張允琛因為焦急而滲上眉頭的密密汗珠,态度終于不再像剛才那般強烈。
她坐下椅子,對那日的事情也泛起自責,想着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糾纏他要盤尼西林,也不至于糊裡糊塗的上了美國人的車,去了大半個月,說到底這件事情自己也有錯。
“那······那位季小姐呢?”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問道。
“那位季小姐的父親與我叔父原本是故交,上次運往戰區藥物的事情遭到了日本商會的舉報,所以那天巡捕房才派了人來檢查,不過好在你們走得快,沒有被他們逮下證據,至于我就随他們去了巡捕房,原本這事情還要處理些日子,不過,後來季廳長連同幾個法國人出面,才平息了下來,說起來是我欠她們家一個人情,故而我說趁她父親後天大壽,送件禮給他,也算還了這人情。”
“這樣呐……”聽了張允琛的解釋,邱月明倒變得有些羞愧了,原來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平白無故的擔心。
“如今,我可都解釋完了,隻是不知道邱小姐還在不在生我張某人的氣了?”張允琛說罷,故意彎下腰朝邱月明紅着的臉瞅去姑娘被看得更不好意思,恨不得立馬挖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張允琛顯然不會給她把自己埋了的機會,他耐心的坐在了她的旁邊,伸手幫她捋去鬓邊的碎發,心疼這戰亂的幾日,也不是她是如何度過的。
見邱月明仍然噘着個嘴,他像變魔術似的從背後伸出一隻手,于是一朵芬芳四溢的栀子花便出現在了姑娘的眼前。
她錯愕的眨眨眼,接過了這朵黃蕊白瓣的栀子花。
“你怎麼老是會些奇奇怪怪的方式?”
“我小時候曾想當個變戲法的,所以對那套江湖騙子的招數還研究過一段時間,不過可惜後來——”
“後來怎麼樣?”
張允琛賣了個關子,停頓一會兒才說道:“後來被我爹給當成不學無術,狠狠地揍了一頓!可惜,要不然我現在沒準也是個東方的馬斯基林了。”
“噗嗤!”邱月明沒忍住,笑出了聲,“我看你成不了馬斯基林,倒是成了哄騙女孩的好手。”
“那也得有女孩讓我哄騙,你說是吧,邱小姐?”最後三個字,他特地拐了個彎,引來邱月明嗔他,“讨厭。”
張允琛不再和她玩笑,而是推開了陽台的玻璃門,在一片濕潤的泥土與陽光的和煦中伸出手恍惚接住了什麼,他帶着輕緩的語氣娓娓道:“知道嗎,你走了二十一天,我在這裡種下了二十一粒栀子花的種子,每當我想你的一天,我就會多種下一顆種子。那些打探回來的人都告訴我,戰争有多麼的激烈,多麼的殘酷,每天又死去了多少人,但我總堅信着你還活着,堅信着遲早有一天你一定會回來的。”
“允琛······”邱月明愣住了。
“直到今天,我見到了你,我才從心底裡真正的慶幸上天又把你給我帶了回來,慶幸我的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邱月明看着陽台那百花叢生中被翻弄的新土,原來那裡的每一處下都埋着允琛對她的思念呐。
她主動抱住了面前的人,當面頰貼緊堅實的胸膛時,她以為她找到了真正的彼岸。
“所以月明,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情,都别離開我了,好嗎?”張允琛撫摸着她的發絲,語氣裡居然帶着一絲莫名的彷徨。
可是他在彷徨什麼呢?邱月明沒有去想,她将頭深埋進了懷抱,貪婪的戀着他的栀子香。
德國領事館内,稽查科的官員将那張填好的單子附帶紙條一起交給了上海納粹區的總負責人弗裡茨。
弗裡茨.拉姆将這張紙條拿着在燈光下打量了好一會兒,頗有些驚訝的說道:“是他的筆迹,我确定。”
“那麼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官員問道。
弗裡茨想了一會兒,然後重新靠進了椅背,歎息一聲,“算了吧,這種事情,領事館裡不也有。”
“他和我們不一樣,我是說他們是柏林軍方那片的,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官員擔心道。
“那也沒有辦法,中國有句話叫山高皇帝遠,柏林的眼睛長不到中國來。”
可您不就是嗎?官員剛想出口的話沒說,因為他看到弗裡茨将那張紙條連同單子一起放在打火機裡燒掉了。
看着面前燃燒的火焰,弗裡茨實在難以想象諾伯會是這樣的人,當然他更希望這隻是中日戰争期間的一個玩笑,一個點到為止的玩笑。
畢竟,帝國的血統榮譽保護法可不是玩笑,尤其對于他們這種軍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