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求求你,你幫幫他們吧,他們落入日本人的手中會很危險的!”
也許是邱月明的反複哀求讓弗裡茨受不了,他道:“邱小姐,你要明白,我能把你救出來,本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為希普林的原因,我不會去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他希望這個女人有自知之明,适可而止。
邱月明停下了哀求,她明白了弗裡茨說的是對的,他隻是一個置身事外的德國人,沒必要參與到這場戰争中,而上校先生也提起過,德國的内政分派十分激烈,所以,她沒有理由讓弗裡茨再去向日本人要人。
“那麼你停車吧。”
“你要做什麼?”
“我要回去。”
“回去?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雖然我沒有能力去救他們,但是如果讓我對這一切坐視不理,我也無法做到,所以請讓我回去。”
邱月明态度的堅決讓弗裡茨感到可笑,在他看來,這隻是一個不自量力的中國女人。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必須履行對諾伯的約定,所以他并沒有理睬邱月明。
邱月明見車子遲遲沒有停下的迹象,于是她打開車門準備跳車,這着實讓弗利茨大驚,“Are you crazy!(你瘋了嗎?”)
“If you dont stop ,I'll jump! (如果你不停下,那麼我就會跳下去)”
弗裡茨意識到邱月明的語氣絕不是玩笑,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希普林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在他覺得這就是一個瘋狂又危險的女人。
他無奈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裡,你也許會有辦法。”
最終他們來到了通商銀行的門口,邱月明遲疑着下了車,因為她很明白來這裡找的隻可能是張允琛。
弗裡茨雖然是負責在華納粹事務的,但對于日本統治下的上海,部分中國人的細微動作有時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沒有太大的興趣去插手中日事件,但這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對邱月明做了一個進去的動作,示意辦法就在裡面,然後便不想再浪費時間,迅速離去。
正當邱月明站在銀行門前百般躊躇時,張允琛卻恰巧從裡走出,一時,意外之感彌漫在二人之間。
三馬路的洋房内,吳媽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邱月明了,看到邱月明久違的笑容時,她的内心對邱小姐和她家少爺再續前緣的事情又升起了一絲期待。
吳媽領着她上樓時,邱月明發現這裡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原來都保留着當初她離開時的樣子,就連吳媽提起的那個女子,都是住在另一間屋子,從未涉足這間陽台。
吳媽說起這些時,語氣裡流露着不住的惋惜,也許惋惜的正是他們那些充滿誤解而又回不去的過往。
“月明?”
身後突然傳出的聲音另她回過頭去,隻見一個面容清秀卻帶着幾分病态的女子正詫異的盯着她。
一瞬間,在天津的那些日子,在南華大學的那些時光都從腦海裡熟稔起來,“齊宵!”
“真的是你,月明!”齊宵不敢置信的抱住了她。
“齊宵,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當初學校被毀後,我便也南下逃難了,隻不過兵荒馬亂裡又不知道可以做什麼,幸好當時路過河北的時候,聽說有革命軍在招兵,于是,我便加入了,隻是後來執行任務中受了傷,恰巧被路過的張少爺救了,這不,我才有機會見到你。”
“這麼說來,你參軍了。真好!”
齊宵的經曆讓邱月明頗為羨慕,對于當年同為南華大學女學生中的佼佼者,一個當了兵,而另一個卻……她的心中說不難過是假。
“對了,你呢,你在上海又在做什麼?你我許久不見,你倒是變得越發光鮮靓麗了呢。”齊宵見她一身錦緞旗袍,很是雍容貴氣,打趣問道。
“我……”
“行了,你們都别客套了,說正事要緊。”關鍵時刻,張允琛替她周轉了這尴尬的問題。
齊宵才回過神來,“對呀,你瞧我,怎麼把正事忘了,月明,到底發生什麼了?”
“是黃遠清被日本人抓了!”
“青木君,你還要和我犟到什麼時候?我最後再提醒你一遍,如果你依然堅持現在的态度,那麼,那些無辜的人可都要因你而遭殃了。”
松田理惠子褪去了那身溫柔的和服,此刻一身筆挺的軍裝,踩着高靴在黃遠清面前踱步道。
“你把邱小姐怎麼樣了?”
松田理惠子不悅的皺了下眉,“有時間關心她,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畢竟你的那位邱小姐可不是一般人,風流場中過,手眼能通天。”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字面意思喽。”松田理惠子見他不明所以的樣子,于是附耳道:“你不會告訴我,你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位邱小姐的來曆吧?”
來曆?黃遠清對邱月明的印象,至今仍然停留在一個十分單純而美好的形象上,松田理惠子的話讓他不能理解。
“欸呀呀!看來你真的不知道,好吧,我不介意透露你一點。你的那位邱小姐早已經被德國人給保釋出去了。所以,你可以不用擔心了。”
“德國人保釋出去了?”
松田理惠子一點頭,“這上海灘百樂門中赫赫有名的第一交際花邱月明小姐曾經被德國人以兩百美金的價格包養下來,怎麼,你沒聽說嗎?”
“交際花!”黃遠清的整個人一怔,怎麼會這樣!
“不僅如此,我還見過那個人,哦,對了,也許你也見過,你們聘請的德國顧問中的希普林上校,你應該不陌生。”
“你放屁!”黃遠清喝道,他和德國顧問團接觸了那麼久,而且諾伯的人品他很了解,那是一個少有的溫和派,現在他毫不懷疑是松田理惠子的離間計。
是的,盡管他的内心是如此的震驚與難以置信,但他絕不能相信,一定不能相信,他要聽月明小姐親自告訴他,否則所有的謠言都是放屁!
黃遠清雖然說着不相信,但松田理惠子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氣惱之色,對此,已經達到了她的預想效果。
“既然青木君你不願意提起這些,那我們就不說了,還是言歸正傳吧,把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
“不用跟我裝,你知道的!”
黃遠清不屑笑了,“松田,你哥哥都沒有辦法從我這裡拿到的東西,你認為你可以嗎?”
松田近秀是黃遠清在日本留學時的同窗,也是這次濟南青島之戰的指揮官之一,雖然,濟南淪陷,青島危急,但他毅然從戰場上取得了某些重要的東西,而松田近秀派出了十餘名日本武士,也沒能抓住他,如今松田理惠子似乎對自己更加有信心。
“我和他不一樣,我想你也許還不了解我在中國的工作,那麼我不介意給你介紹一下,我松田理惠子,日本特派上海情報區機關長,凡涉及到華東地區的一草一木,都别想逃過我的眼睛,所以我的青木君,現在你該知道為什麼你會落到我的手上了吧。”
“果真如此,土肥原賢二的高足呀。”黃遠清拍了拍手,表情有些譏諷。
“高足談不上,我們仍然有更出色的情報人員。隻是,如果你還有機會見到的話。”
然而,話未說完,外頭突然響起了一聲槍鳴,很快有士兵來向松田理惠子彙報情況,他們不知說了什麼,隻見松田理惠子急急趕了出去,黃遠清靠在窗上看不到漆黑的夜色裡發生了什麼,但他卻有預感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