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
“前天外交部的人已經和我們說了,他們說萊茵菲爾親王對你這次的招待十分滿意,他回國後将對協議上的軍火數額再進行申報追加,你說當時顧問團們都出動了,也沒能勸他退讓一步改變主意,可你就在兩頓飯的功夫間輕松把他搞定了,這不得不讓我佩服呀,邱小姐。”
“什……什麼……他追加軍火了?”
邱月明愣了片刻,她想起那天阿麗安娜臨走前的話,所以,西格蒙德還是兌現承諾了?
她第一次對這位奇怪的親王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好感。
“所以,你今天來是想讓我做什麼?”邱月明問。
陳媛一笑,她喜歡聰明的人:“德國顧問們要回國了,你那位希普林先生告訴你了吧?”
邱月明點點頭。
“你希望他走嗎?”
她沒有說話,可神色複雜。
“其實,你們在中國的那點事,我們都知道,确切點來說,那群德國人私下裡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你也不是個例,不必擔心什麼,威爾克上校的妻子還是猶太人呢,我們也沒和别人說呀。”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我們很關注并祝福你們的愛情,也希望你們能一直下去,白頭到老,如果可以的話。”陳媛最後一句話說得别有深意。
“你們想讓我留住他?”
“難道你不想嗎?”
“可……可是,德國不是已經發布了通知,他們——”
“外交方面我們會想辦法,而你要做的是,想法設法留住這個男人,極盡一切的俘虜他,最好讓他們徹底打消回德國的念頭!永遠!”
陳媛堅定的态度,讓邱月明一怔,她踟蹰道:“可是我一個人能做什麼,我留不住整個顧問團。”
“咦,剛才還誇你聰明,怎麼又不明白了。我說過你不是個例,在中國,在上海,他們那些人私下交了哪些朋友,有多少女伴,我們比他們都清楚。好吧,就算有潔身自好的,我們又不是沒有其他方法入手。”
邱月明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不知不覺從何時起,她居然也變成了政治下的一顆紅粉棋子?
“邱小姐,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我想你不會希望看到日本人徹底占據我們的土地,屠戮我們的同胞吧?我知道你曾經作為大學生有些幼稚可笑的想法,可是你要明白在戰争中,非常時刻就該用些非常手段,如今日本人已經打到鄭州了,一旦武漢失守,攻入重慶,那麼我們可就真完了,所以關鍵時候,國際力量很重要,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德國這次撤走顧問,日方有很大一部分因素,現如今,委員長和夫人都還在和德方努力争取,我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麼。所以,邱小姐,這件事情,你必須要答應!”陳媛抓緊了她的手,語氣強烈。
在她如炬的目光中,邱月明為難道:“那……我盡力。”
“不是盡力,是必須!你該知道,德國的種族主義有多麼嚴重,換而言之,你和你的孩子隻能待在中國,而在中國,也隻有我們的政府可以庇護你們,所以,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孩子失去父親,你就必須得完成這個任務!”
在陳媛半逼迫半懇求的語氣下,邱月明最終點了點頭。
陳媛露出滿意的神色,又補充道:“還有,平時多向他打聽打聽德國内政的事情,對了,如果有異常的地方要告訴我們。有關巴赫少将的事情,我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嗯。”
陳媛拍拍她的手,又恢複親和的樣子,安慰道:“放心養胎吧,把孩子生下來,有什麼需要,就來找我。這是我的電話和地址。”
邱月明接過名片,在陳媛離開後,憂愁的蹙起眉,陷入了百般糾結中。
諾伯并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在當天晚上回來,他是在第二天的清晨趕回來的,他的衣服上有塵土,眼睛裡有疲憊的血絲。
“路上的難民太多了,堵了很久,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都挺好。”她說。
過了一會兒,邱月明還是遲緩着向他開口道:“我,我想把孩子……”
諾伯看着她,靜靜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這個孩子,我……我想,我想生下來,可以嗎?”她問出口了,以一種請求的方式向他詢問,而不是堅決的認為。
他沒有驚訝和意外,隻是把目光移向她的腹部,似乎在想什麼,過了一小會兒,他點頭道:“好吧,如果你想生下它,那就生下它吧。”
這個男人上揚的唇角,安撫的眼神,仿佛都在用一切告訴她,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想生下就生下吧。
“上校先生……”邱月明喃喃的嗓音中帶起一絲哽咽。
上校先生,多麼親切的稱呼呀,自從那個夜晚過後,這個姑娘就一直用最冷漠的方式将他隔絕,直到現在,她才又卸下了所有的防備,讓一切回歸于他們最初最好的狀态。
而希普林在早晨寫下那張字條的時候,他的心裡就已經做出了決定,他該為這份感情買單,如果這事必須要發生。
就算将來有一天他将面臨帝國法律的制裁,可他也無法去剝奪一個女性成為母親的權利,就像沒有任何人可以剝奪他們之間的感情一樣。
他将這個柔弱的女人攬入了懷中,初升的陽光從窗戶射入,投在他們的身上,将兩處相靠的影子在病床後被拉得分外長。
“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還在。其實,一切都沒有那麼可怕不是嗎?”
懷中的姑娘漸漸傳來抽泣的聲音,他低下頭,才發覺,邱月明已經落下了眼淚。
“對不起,從前我不該誤解你的。”
他親吻了一下她的頭發,寬恕道:“我真後悔來中國,上帝為什要讓我遇見你,你真是我的災難。”
她的眼淚沒有停止,她想起了陳媛的話,那就像一根刺紮在了她的心口。
“親愛的,你說這個孩子叫什麼名字呢?我現在真想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是更像你多一些,還是更像我多一些,會不會等他長大的時候,戰争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