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伯走後,邱小姐每天準時準點的來往于對面的克虜伯辦事處,有時也會跟随阿塔貝爾去郊外的洛林工廠檢查生産。而德國對軍備愈加強烈的需求不得不令她生出敏銳的懷疑。
如果起初她一直認為德國人的目标是西面的英吉利海峽,那麼接下來克虜伯和梅賽德斯共同接單的數千輛重型D8-10轉向車就不得不動搖她這個想法。
這樣的疑惑在一個周末的企業聚會上被再次放大。
那天晚上,克虜伯總裁阿爾弗雷德也出席了派對,其中還有機械研究領域的專家和幾名軍部高官,除去那些知名的軍火制造商外,她還見到了新起的來自斯圖加特的費迪南迪.保時捷博士和他那精明的兒子。
其中費迪南迪的兒子毫不吝啬的向衆人誇下了可以制造180噸坦克的海口,引起大家的笑聲與質疑。(保時捷的坦克在蘇聯一塌糊塗,被嘲笑為坑德第一人)
而在酒會的另一處,阿塔貝爾正與費裡克斯輕輕碰杯:“我聽說你下個月将要去德爾納向隆美爾将軍報到。”(非洲軍團開始)
“昨天才接到的命令。”費裡克斯心不在焉地說着,他的目光鎖定舞會中那位五官精緻的亞裔女性,然後不解道,“我真難以想象,你們都是怎麼被這個女人迷昏了頭,同意她來到這裡。”
“你的意思是除了我和希普林,還有其他人了解她的身份嗎?”
“西格蒙德,是不是沒想到?我親眼所見,在他的城堡裡,挂滿了這個女人的畫,更可怕的是他還視若珍寶。”
“她确實是有一些特别的地方,我是說你如果深入的了解過她。”阿塔貝爾的眼神微微眯起變得很尋味。
“再特别也不能否認她來自一個柔弱的民族,這甚至比法國人還要糟糕,我覺得光是這點就足以将她和日耳曼人區别開來,所以你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如何獲得了你堂兄的允許?”(總裁阿爾弗雷德)
“隻要不讓她涉足機密,一切也就不是那麼困難。況且,你應該感謝她,如果不是她,你可能還沒這麼順利娶上萊溫斯基家的姑娘。”
“那倒是。”費裡克斯抿了一口酒贊同道。
女人對政治的敏感也許并不在行,但對危險的到來總是有先覺之知。
那是半個月後,一個快要下班的時間,邱小姐将一疊整理好的資料送去阿塔貝爾的辦公室,可進入後才發覺阿塔貝爾并不在,于是她将文件放在了他的桌上,然後就瞥到了一隻忘記上鎖的抽屜。
莫名的驅使讓她打開了那隻抽屜,然後發現了一疊自柏林最高統帥部下發的文件以及數份軍械制造合約。
這些分别來自萊茵鋼廠、梅塞施密特、梅賽德斯、西門子等衆多德國知名企業,而這些合約上無一例外,強調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戰争!
三千八百輛坦克,二十萬挺機槍,一萬五千門反坦克炮,一萬兩千門迫擊炮……
天!這是波蘭戰役的雙倍多,也是法國戰役的不可企及。
一筆筆的數據下,她似乎在隐隐發現什麼。
還有一篇設計部萊森布爾博士的論文,上面寫道他正在研究一種寬履帶,多性能,最好能爬涉于冰雪面的坦克,而這顯然不符合英國的作戰需求。
他們要放棄對英國的登陸了!
這則信息被總結出來時,她自己都感到不可置信,畢竟她實在想不出,在如今德英一片你死我活的轟炸下,德國人真會摒棄前嫌放棄這樣的想法?
可是促使德軍高層做出這樣決定的又是什麼原因呢?
她此刻才發現,希普林對她隐瞞得太好了。
門外想起露西亞的高跟鞋聲,她迅速将文件放入抽屜,趁着無人離開了辦公室。
巴黎夜晚的路燈照在她滿懷心事的面容上,連腳下的道路都走得心不在焉。突然拐角裡竄出的黑影迅速劫持了她。
“别動!”冰涼的刀子抵在她的脖頸,身後的男人說的是法語,“帶我去買一些東西,按我說的做,否則我就宰了你。”
她小心地點了點頭。
男人利用她做掩護,來到一家藥店,在購買了一卷繃帶和止血藥後回到了奧斯曼大道的公寓,期間倫尼聽到屋子内發出了什麼響聲,在外頭詢問需不需要幫助。
“不,我很好,沒什麼。”
倫尼嚼着巧克力豆走開,他心想她鐵定又是在搗鼓一些東方人奇怪的面糊糊,而希普林中校的腦瓜沒準有一天就得被這些面糊糊給搞混。
男人在簡單包紮好傷口後開始在屋子内走動,他看到了書桌上的一本《雪萊詩集》,突然變得很生氣:“這是屬于法國的,你們不配擁有它。”
“我知道這是法國詩人,但我想如果他還活着應該會很樂意更多人欣賞它吧。”
男人一時沒了話,他又踱步到鋼琴邊問:“你會彈鋼琴?”
“一點,彈的不好。”
“當然,沒有誰再比你彈得更差勁!”他惡狠狠地說道。
邱月明不明白這個男人對她的憤怒從何而來,她自認從不認識他,于是她好心地問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先生?”
“克托.伊昂德。”
“好的,我叫邱月明,來自中國——”
她話還沒有說完,克托就生氣道:“既然你是中國人,為什麼要和德國鬼子厮混在一起,你們受到日本的欺淩,所以也想以同樣的方式來對付我們嗎!”
邱月明怔怔地呆在原地,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面前這個男人對她懷有如此大的惡意。
“很抱歉,我想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中國可沒有欺淩過任何一個國家,相反,你們法國卻在1860年對我們實行過圓明園大搶劫這一事實。”
她說完,克托的面容有些難堪,隻能背過身含糊道:“那些是過去的事情,曆史的責任。”
邱月明不再對他懷有耐心,她坐回沙發,冷語道:“說實話,今天這件事情,我是出于對你們的同情才幫助了你,如果你不能領受這樣的好意,再對我出言不遜,那麼我會毫不客氣的喊來門外的士兵,而你如果選擇殺了我,那麼很遺憾,我的愛人可不會讓你跑出這座巴黎城。”
“你的愛人?”克托嘲笑了一聲,“真可笑,你在他們德國人眼裡就是一個三等公民,你的姘頭會承認你是他的愛人嗎?黃皮婊/子!”克托啐了一口。
邱月明刷地從沙發起身,就要喊人。
克托及時捂住她的嘴,把她甩到了沙發上。
她掰下男人的手,呼吸着說道:“你看到了,我從克虜伯内出來,你認為一個三等公民會有權利進入克虜伯嗎?我可以實話告訴你,巴黎第九區的最高執行長官就是我的情人,如果讓他回來發現你這樣對我,他一定會槍斃了你。”
“我信,我當然相信,我怎麼會不相信呢。”在和這位姑娘的争執中,克托率先放棄了,他道,“我當然知道你的老情人是誰。那天晚上我就在你的樓下,但我實在沒想到,能彈奏那樣哀傷曲調的女人居然是個陪德國鬼子睡覺的蕩/婦,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你說什麼?那天晚上,在樓下念詩的人是你!”邱月明想起那個彈琴的夜晚詫異道。
就因為他的詩,她找遍了整個巴黎的書店,才找到這本《雪萊詩集》。
“真令人惋惜。”克托歎息着走到書桌旁摩挲起那本詩集,“說實話你這樣的容貌,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男人,選擇一個德國佬,太浪費也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