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趴在打開的拉鍊上瑟瑟發抖。
“拿着。”邪祟伸出手。
明意感激地連鞠幾躬:“太感謝了,要不是你我恐怕要忙活一整夜!”
他是真不記仇,得了點好處就忘了之前被他從樹上拽下來的事情,也忘了這位飄兄用暴雨打擾他上山的事情。
“不對啊?”明意擰着眉頭,“你這次來去比剛才還快,十分鐘都不要了。”
邪祟輕輕地咳了一聲:“不要耽誤事,快把它放進去。”
明意一握拳。
可惡,真的被占便宜了!
他抱着背包匆匆跑向城門,小老鼠趴在跟前直哆嗦。
明意:“你怕他?”
老鼠:“你知道他是誰不?”
明意哼了一聲:“我管他是誰呢,他是鬼我是人,我倆又沾不着邊。”
老鼠欲言又止。
大概快要半夜十二點了,一輪巨大的月亮爬上山頂,剛下過雨,顯得清亮無比。
“你就把我放在城外的竹林裡頭吧,”老鼠說,“那裡面妖魔鬼怪太多,我身上有傷,可不敢跟他們走得太近。”
明意:“好。”
他特意在竹林裡找了個岩石堆,裡頭有不少縫隙,老鼠機靈地鑽了進去,回頭眼睛裡閃着光。
“小夥子,你心地這麼善良,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
老鼠支起上半身,前肢搭在一塊,好像人一樣鞠了一躬。
明意扯了扯嘴角,他不求好報,隻求能正常地生活。
老鼠扭頭鑽進石穴,明意重重出了口氣。
這似乎是他這些日子以來辦得最順利的一件事,沒有被奇怪的東西追打,唯一出現吓他的女飄還被勒令道歉,轟走了。
這麼一看,那隻老是糾纏他的邪祟……也不是一無是處。
明意瘋狂搖頭,不要給阿飄洗白啊!
這家夥當初可是把他吓得吱哇亂叫,有嚴重前科!
明意轉身往竹林外走,盡管有月光,但還是悲催地發現……他迷路了。
這倒是和靈異事件無關。野外沒有參照物,稍不注意就會陷入這種局面,所以很多安全知識都說不要獨自到陌生的郊野。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清清嗓子喊:“齊樾?”
沒反應。
明意忽然想起,從來沒問過他自己的名字。
“你找我。”背後冷不防響起聲音,明意驚得倒吸口氣。
“你怎麼又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邪祟垂下眼睛:“我會改的。”
明意突然講不出埋怨的話。
其實這家夥蠻讓人同情的。
聽他說,他去世了有六百年,恐怕早就忘掉了作為一個人的感覺,神出鬼沒的習性無可厚非。
“你要走了嗎?”邪祟問。
明意點點頭:“是啊,我待在這沒用,還會想起上次的心理陰影。”
他心裡冒出一個不好的預感。這家夥該不會是不準他走吧?
“那好,”邪祟說,“我送你回去。”
欸?
跟明意想的不一樣。
“以後,像西嶺這種地方,你要少來,”邪祟走到前面帶路,腳下無聲無息,“陰氣太重,傷身。”
“哦……”明意抓抓頭發。
邪祟停步看着他:“你好像有話要說。”
明意笑了笑:“也沒多大點事,我就是覺得……”
他停頓了幾秒鐘,仔細觀察邪祟的臉:“我覺得你好像跟開始不太一樣了。”
“是嗎,”他移開目光,繼續往前走,“那你認為,我一開始是什麼樣?”
蠻不講理?恐怖偏執?
明意當然不敢說真話。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去投胎轉世,但是你能像現在一樣過得還不錯,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邪祟問:“你怎麼知道,我過得不錯?”
明意被他問呆了。
當然是看出來的啊。情緒比之前穩定多了,還知道關心人了。有句話說得好,先愛自己才有心力愛别人啊。
明意盯着下山的路,腳上累得抽筋,喘着氣問:“為什麼這次這麼慢啊!”
邪祟抿了抿嘴,不說話,埋頭降低存在感。
上山時十分鐘的路,硬生生走到了大天亮。明意中途有好幾次差點厥過去,爬泰山都沒這麼累。
他盯着茂密樹頂冒出的太陽光,擡手給自己扇風,心想,果真是忙活到了早上。
“我不能送你了,”邪祟說,“回去吧。”
他的輪廓在太陽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形态,似乎有細小的火星子往外冒。
原來還是畏懼陽光的啊。
明意幻痛了,皺起臉指着他的手臂問:“疼不?”
邪祟眼睛一亮,很乖巧地搖頭:“不疼。”
他年紀有六百歲,長相實在顯小,還是個十七歲少年人的模樣,有股濃厚的書香溫雅氣。
隻要不發瘋,還真挺不錯的。
“快去吧,”邪祟催促,“十五分鐘後,有車回經過西嶺站台,正好順路。”
明意:“算得這麼精準?”
他好像問問能不能算彩票。
眨眼間人,啊不,飄就沒了。西嶺的太陽光越來越燦爛。
明意盯着漫山遍野泛金光的葉片,搖了搖頭,覺得做鬼也真是不容易。
他沒花多少時間到了西嶺站台,和邪祟說的分秒不差,一輛熟悉的私家車飛速駛來,停在站台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