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歌原以為是于淵派人過來接她,但車簾輕掀,竟是于淵端坐于内。蘇北歌心中微驚,問道:“你等了多久了?”
“上車吧。”
車輪緩緩轉動,蘇北歌的心境亦随之起伏。她其實可以察覺到,于淵對東珠并非無意,但昔日尚可為兩人牽線搭橋,如今卻……
她輕撫懷中掏出那枚翠綠形佩,遞至于淵面前。
陽光下,玉佩上的紅紋如同女子泛紅的眼眶。于淵目光微凝,片刻後,才伸手接過玉佩,指尖輕輕摩挲其上紋路,似在回憶往昔的點點滴滴。
蘇北歌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氣悶,她忍不住質問道:“你知道這是何物嗎?”
“嗯。”
蘇北歌瞪大雙眼,試圖從于淵眼中捕捉到一絲情緒波動,卻隻見到一片深邃難測的平靜。她提高音量,語氣中難掩怒意:“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于淵繼續沉默着。車内氣氛一時凝固,蘇北歌這下更覺堵得慌,卻也知再多言語亦是徒勞。
終于,馬車停駐于于府門前,蘇北歌率先下車,步伐中帶着幾分不滿。她既為東珠感到不值,又為于淵的沉默感到憤怒。她回頭望向于淵,見他仍慢悠悠的走着,心中更添幾分怒氣。
她猛地轉過身去,不由分說地用力一推。她本是想讓于淵回過神來,卻沒想到他竟一個踉跄,直接摔倒在地。蘇北歌大驚失色,自己分明未用全力。
府中下人見狀,急忙上前欲扶,卻被于淵擺手制止。他緩緩起身,拍去身上塵土,語氣依舊淡然:“無礙,退下吧。”
*
蘇北歌看着于淵,這才留意到他面容比平日略顯憔悴,眼中也滿是疲憊之色,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擔憂:“你怎的如此憔悴?可是有哪裡不适?”
“無妨,或許隻是近日有些勞累罷了。”
蘇北歌遲疑片刻,終是鼓足勇氣,将心中的疑惑傾瀉而出:“你心中是如何想東珠的?”
于淵未即刻回應,隻靜靜地伫立,良久後才開口:“東珠是一個好姑娘,但我與她,本就不相配。”
她怒火驟起,質問道:“何謂不相配?”
于淵直視她的眼眸,“我,不過一介商賈,你可明白?”
蘇北歌不甘示弱,反駁道:“憑你的才華與人脈,入仕平步青雲并非難事,何不一搏?”
于淵苦笑,“你以為這是一搏就可得嗎?這是南璃!況且,東珠并非尋常高官貴族之女,她是魏家人,你難道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蘇北歌恍若被冷水澆頭,心中頓時清明。是啊,她怎能忘卻,這是在南璃,一個階級分明、門第為尊的國家。士農工商,商賈之人即便家财萬貫,也終究處在社會之末流。更何況,東珠身為令尹之後,怎會輕易被下嫁入商賈之家?
即便于淵才華橫溢,人脈遍布,但獨木難支,無家族之力為依托,想要在朝堂之上争得一席之地,與那些門閥大家抗衡,實乃難上加難。若魏家獨大還好說,如今魏楚兩家在南璃勢均力敵,背後還有其他虎視眈眈的家族。在這種情況下,高門貴女隻能淪為聯姻工具以壯大家族力量,東珠不是那種願意抛棄家族隻求個人幸福之人,于淵也不會遠走置蘇家于不顧。
想通了這一層,蘇北歌心中湧起一股歉意,低聲道:“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于淵輕輕搖頭,聲音中帶着幾分疲憊:“北歌,你無需自責,方才我亦言辭過重。隻是……我确感疲憊,想回房靜一靜。”
蘇北歌默默點頭,目送着于淵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
*
回到房間,蘇北歌獨坐于窗前良久,終于下定決心:她要離開丹邑,前往東風國。
一來,為探尋母親失蹤之謎;二來,可尋找桑粒的下落;三則,蘇家的生意有兄長于淵打理,她留在此地亦無大用。
此行必須悄無聲息,否則于淵思慮她的安危必會極力勸阻。但在離去之前,她心中仍有一個牽挂——恒升。這大半年來,兩人一同經曆了諸多風雨,她更曾許下諾言,不再不辭而别。
想到這裡,蘇北歌披上外衣,輕步走向恒升的住處。一路上,秋風微涼,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似在低語她的心事。行至院門口,隻見恒升剛修練歸來,額上細汗未幹。
“恒升。”她輕聲呼喚,恒升聞聲回頭,見是她,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快步迎上前來,“北歌,你回來了?昨夜可是在令尹府上?”
“嗯,我昨夜與東珠玩得盡興,便在她那留宿了一夜。”蘇北歌微笑着回應,内心卻卻翻湧着複雜的情緒。她仔細端詳恒升,自相識到如今,他似乎長高了許多,眉宇間顯得堅毅與成熟了些。
“你近日練武練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