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站在人群中,唯唯諾諾的擡眼,看清攔在自己面前幾人的模樣。
村長、楊奶奶和村裡幾位老人站成一圈,将春花圍在中間。他們舉着火把,身後各背着一個大包裹,竟然望着春花慈眉善目的笑着。
但是,人群中直面春花的,是一位身形高俊,身着高帽黑色披風的陌生男人。在清早朦胧的晨光下,春花能清晰地看到這男人披風領口處繡着的銀白彼岸花圖案。這是他一身黑衣上唯一有顔色的東西。
春花看着這奇怪的風衣男子,覺得他這一身打扮着實不像現代人,倒更像是武俠小說裡古代的那些暗影俠士的裝扮,而那領子上繡着的銀色花朵,總感覺有些眼熟。
春花心下不禁一顫,想着這人該不會是這群老人請來滅她的口吧。雖說現在是法治的年代,但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們若真把她偷偷處理了,隻要做得幹淨,也不會有人察覺的,更何況,全世界巴不得她快點消失呢,事後大家都隻會默契的保持緘默。
“我什麼都沒幹呢,你們别打我。”春花趕緊解釋着,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機會。
“花兒啊,你别害怕,我們是來給你送些吃的穿的。”村長眉開眼笑。
“是啊,這都快到冬天了,你還穿這麼單薄,那怎麼行呢?奶奶給你連夜趕了一身棉襖,留着過冬用吧。”前兩年還天天跟着村裡的老頭子們對春花喊打喊殺的楊奶奶竟也像以前一樣關心起春花來。
“哈?”春花一臉驚訝,心下尋思着就過了一晚上,這些人怎麼忽然就大變臉了呢?難不成真是昨晚上月娘娘顯靈,收了這世間的醜惡,隻留真愛暖人間?
“哎呀,你們這些沒文化的,這麼冷的天非要站在這裡說話。”村長的弟弟,也是這村子的副村長楊二漢說道:“咱們去屋裡說話嘛,那裡暖和。”
“對對對,去我家吧。”村長應和着,随即帶着幾人就要往村子的方向走去。
春花對眼前的情況不知所以,呆呆的立在風沙中,繼續浪費着腦細胞。
自始沒有說一句話的風衣男子雖與村長一行同來,卻沒有随他們一道走。
他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
村長見那風衣男子未動,又折了回來,恭恭敬敬請示道:“這裡風沙大,别吹壞了您。還是回屋去咱們慢慢說吧,您順便吃個早飯。”
春花瞧着村長點頭哈腰的樣兒,心中大緻猜出,這群老頭老太太今日對自己這般好,并不是出于什麼善心,隻是出于對風衣男子的尊敬。
她将男子仔細打量了一番,确定在十裡八村沒見過這号人物。她看不出男子是什麼來頭,隻大膽的猜測着,是不是鎮上的領導來體察民情了,村裡怕她丢人,就暫時裝出一副人倫和善的模樣。
“不必了。”
風衣男子終于開口說話,隻是他聲音極陰冷,隻三個字就令人不寒而栗,難怪村裡的這些老輩們都對他順從有餘。
男子說罷,其他人都沒有再提意見,隻乖乖的立在晨風中。
“這就是……我要找的人?”男子向村長問,目光卻一直停在春花髒兮兮的臉上。
“是是是,這就是那妖……妖豔動人的女娃。她叫春花。”村長弓着腰低着頭,局促解釋道。
妖豔動人?!
春花自然知道村長本來是要說“妖孽”來着,可礙于風衣男子的威嚴,才改了這麼個蹩腳的形容詞。村長怕是忘了,她現在可是副衣衫褴褛、無鞋裹足、頭發蓬亂、一臉土灰,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乞丐模樣。如果一定要按照村長的形容來,那她怕是要脫光了裸奔,或許還勉強能跟“凍人”沾上點邊兒。
春花聽村長的意思,是這男子在主動找她。她抱着破陶片,唯唯諾諾朝男子瞥去,确定沒見過此人,不過,這男子雖性情冰冷難以接近,可僅憑他這一身吹了半天黃沙卻未沾一絲塵土的高檔衣服來看,他即便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至少也是不愁衣食的。
這樣的人找自己做什麼呢?
春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從村長等人對她和善的态度來看,尋她的男子是希望看到一個過得好些的春花的。不論他是出于什麼理由來找自己,總之應該是想要對自己好的。況且,即便他對自己不好,又能比這裡的村民們對自己差嗎?
春花心中忽然生出一些希望來,她開始小小的期盼起來,希望男子能将她帶離這裡,哪怕是讓她去當牛做馬,也好過在這裡等死。
“從今往後,你要跟着我。”男子依舊音色沉冷,對春花命令道:“去收拾一下你的東西。”
“跟着你?”春花以為自己聽錯了,心裡卻開始糾結起來。雖然她很想脫離這被欺淩的生活,但現在真的要跟一個看起來不怎麼友好的陌生人走,她心裡還是有些不舍和不安。不舍,是因為這裡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不安,是因為眼前這個從頭黑到腳的男人實在讓人有些害怕,誰知道他會把自己帶去哪裡,去做什麼。
男子似乎看出了春花的顧慮,“我以不可逆的高昂代價,與他們換了你的命。你隻能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