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8月31日當天，秋杪與秦犀照約定好提前在火車站守株待兔，圍堵到了即将動手的林淨。因為了解仿生人的身體構造，秦犀照很輕易地将林淨的自主意識程序關閉，最終，她們順利突破了人牆一般的被滞留乘客和警方的警戒線，成功把林淨帶回SAR學院。

“你會怎麼處理林淨？”秋杪很好奇，總不能直接銷毀吧？

“将她的意識重新遷移到新的處理器中，這個處理器是SAR學院最新的成果，可以幫助仿生人更好地處理負面情緒，避免走向極端化。”秦犀照當然不會直接銷毀，畢竟，仿生人林淨的制造者，林央，可一直都是SAR學院的贊助商之一。

等待一切事情處理完，夜幕已然降臨。

秦犀照送秋杪來到樓下，彼此心照不宣地途徑那個挂置着巨幕的大廳，宣傳視頻在不舍晝夜地循環播放。

“如果那天，我沒有選擇相信你，而是向公安局舉報，你大概又進局子了。”到了這個時候，秦犀照才想起來要嘲笑一下秋杪，“你實在是太冒險了。”

秋杪笑了笑，沒有說話。

秦犀照扭了扭脖子，感歎今天的天氣依舊悶得喘不過氣。

“博士，因為你忘記擰開呼吸閥了。”

秋杪此言一出，氣氛突然凝固了下來，隻能聽到巨幕裡創始人在努力地宣傳SAR學院。視頻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秦犀照才想起來自己有語言中樞，“你猜到了？”

在第一輪時間線裡，秋杪在超市冷庫前發現了遇襲後的秦犀照，慌亂之中，秋杪摸到了藏在秦犀照後腦勺、被頭發和血液掩埋住的沒有完全打開的通氣閥。

緊接着，因為秦犀照頭部的處理器被敲擊損毀，語言中樞紊亂，無法回答秋杪的問題，隻能通過眼睛，這塊小小的顯示屏，告訴它一個關鍵證據——高樓大廈中那塊倒映着夕陽的玻璃窗後面，偷偷潛入程章平新聞工作室，損壞制氧機、放入固體二氧化硫的陳令玖。

當時，秋杪也在現場，但是它是近視眼；秋杪也看過秦犀照拍下來的照片，隻是手機的像素并沒有犀照眼睛的像素高。而秦犀照，察覺到那扇玻璃窗背後的異常，隻用眼睛掃描一下，就清晰地目睹了陳令玖行兇的過程。

于是，進入第二輪時間線後，秋杪拜托汪凝去往冥界，找到一個叫石的造夢官，拿到通行令，再查看秦犀照的司命簿。

果然，生死簿上顯示，秦犀照早在一年前就因車禍去世。那麼，在359年，站在秋杪面前的，究竟是誰？

答案呼之欲出。

人類秦犀照已經死亡，現在存在的，是仿生人秦犀照。

“仿生人，是生命的延續體。”

秋杪的聲音，與宣傳視頻中創始人的聲音幾乎重合。

358年，秦犀照的□□意外死亡，但是死前，她簽署過意識捐獻同意書，因而其導師能夠将她的意識上傳，制作為仿生人。而秦犀照的魂魄，則毅然跳下冥界恕池，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秦犀照的輪回轉世；秦犀照的意志會永遠留存在仿生機械中，以數據形式永生。

秋杪想起很久以前學過的生理學知識，“你是人類的機械臂，而人類又是基因的機械臂。”

“現在，我可以解答你剛才的問題了。”

秋杪開始暢所欲言。早在得知林淨是仿生人的消息後，秋杪便開始思考，林淨和白意究竟是怎樣達成同盟的。難道是情誼嗎？可白意和其他靈類一樣，沒有情感。

那就隻能是，相互威脅的關系。

沒有仿生人願意在公衆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因為曝光後就會被區别對待，和平時期也許還能友好相處，一旦爆發人機戰争，仿生人一定會首先被屠殺。

而仿生人的機械眼可以掃描人體各項生理指标，從而輕易發現區别于人體的靈類。但是即使發現了，仿生人也不會對外宣稱誰是人類中的異類，因為說出去了，就相當于暴露了自己的仿生人身份。靈類因而隐身于人類之中。

林淨和白意正是這樣的關系：她們遵循着某種競争性抑制法則，相互鉗制，互相不能告發對方的身份，因此獲得了相對安全。

這就是秋杪自信的來源，“第一次見到我時，你一定就發現了我與人類的異常。但是你不能說，否則你也會變成被針對的異類。”

對此，秦犀照無可辯駁，秋杪的這套邏輯無懈可擊。

即将離開時，秋杪的話匣子反而打開了，“很神奇，以前我懷疑過，人類是否擁有自由意志。見到你以後，我好像反而不質疑了。就連仿生人，也會在某個技術奇點，湧現出自由意志。”

秦犀照不鹹不淡地說：“我就當你是在誇獎了。”

“當然是在誇贊。”秋杪簡直贊不絕口，“不愧是SAR創始人親自創造的仿生人。别的仿生人還在接受、完成主人的指令階段，你就已經産生自主意識，一切行為模式和生活習慣都和人類犀照相同，學會了隐瞞、欺騙、誘導，簡直就像個真人。甚至，你的程序裡還添加了全仿真模型，包括假性遺忘程序和疼痛程序。不過，你有血液，卻沒有制造凝血因子的能力，以後讓你老師改進一下。”

學院門口的感應門自動打開。

秋杪突然回頭說道：“真想見見你的導師。”

“不湊巧，我們馬上要出差了。”

“出差？”

“學術會議。”秦犀照不忘調侃，“偵探，享受旅鼠市的狂歡節吧，這是城市中最盛大的節日。”

告别前，秋杪告訴秦犀照最後一個秘密，“其實在試行期選擇記憶片段時，我選的是剪切。不出所料的話，我很快就會遺忘在這裡的一些經曆。但是那段記憶已經轉化成數據，停留在你的處理器中，關于它們的去留，就交給你處理了。”

離開SAR學院後，秋杪并非無處可去，它回到了熟悉的公寓中。因為秋杪的入住，這個小屋殘留了一絲溫馨的氣息：鋪上了秋杪親自挑選的地毯，加上了遮陽的窗簾，甚至茶幾上還多了杯墊。

進入第三輪時間線後，秋杪将陳令玖“拐”到中心醫院之後，便直接去找了汪凝。它開門見山，直接點破汪凝的靈類身份。本來，為了增加可信度，秋杪還有很多話準備說，竟然一下子就被打斷了。

“我相信你。”汪凝的眼中沒有疑惑，隻是充滿憐惜，恨不得親自上手檢查秋杪身上是否有傷口，“你是使用靈力回到過去了嗎？現在感覺怎麼樣？”

這下子把秋杪也整疑惑了：因為超能力的特殊，秋杪沒有告訴其他靈類自己能夠回溯時間，在其他靈眼中，秋杪一直是個廢物。而這個汪凝，也身處時間的輪回中，應該并不知道具體回溯的時機，卻能僅憑一句話，就猜出秋杪回溯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