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手舞足蹈地在院子裡的白牆邊跳着,用手去夠我當時還夠不着的雲的尾巴。”
濕潤的感覺再度攀上了朗陳南的眼眶,“我記得那一天的我,歡呼雀躍地抱住了我的爸爸,然後我的爸爸和我說——”
“你不是想要在天上看見齊天大聖嗎?等爸爸再工作一段時間,攢夠錢了去買一個熱氣球,到時候爸爸就拿着這個大家夥,坐在熱氣球上,把大聖投到雲層上去——”
直到這個時候,陸铮才終于知道,這個看似無厘頭的項目對朗陳南意味着什麼。
陸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是啊,這就是這個項目最開始的樣子。一個天真男孩兒的夢想,由一個更天真的大人替他守護。”
朗陳南頓了頓,“我不知道我爸爸年輕時候的夢想是什麼……但是從那一刻開始,似乎我天真的夢想,也成為了他的。”
陸铮:“最後成功了嗎?”
“當然沒有。”
朗陳南輕笑了一聲,“舊時代的投影儀,投在白牆上都模糊不清,還需要接着電源,更何況是在乘着熱氣球上天的高空。在高空當中天氣的能見度,雲層的密度都需要考慮的。”
“而且,小孩兒做了一個異想天開的夢,正經懂事的大人怎麼還順着孩子心性來呢。”
朗陳南的目光遠遠投向了遠方的海平線,他自嘲地笑道,“太天真也太愚蠢了。”
但朗陳南的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腿被人踹了一腳。
朗陳南:“你踹我做……”
“怎麼就天真和愚蠢了?”
陸铮的杏眼瞪得渾圓,“你的爸爸守護了你孩提時代的夢,守護了你的熱愛,雖說可能在你小時候,科技還不太完備,坐着熱氣球升空,然後将動畫投影到天上,聽起來就跟天方夜譚一樣。但是!你不去做,怎麼知道成不成功!”
“哪一項科技的推動,最開始不都是一個人的奇思妙想嗎!他一點都不掃興,一點都不會覺得你的想法可笑!”
陸铮倏地哽住了,鹹濕的海風吹過眼尾,讓她感覺眼尾一陣發澀,
“他是一個多好的父親啊……”
“哪怕這份守護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朗陳南的聲音混在海風中,飄進了陸铮的耳廓。
“哪怕付出……”陸铮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在關鍵的時候停下了。
她循聲看去,在朗陳南的那雙眼睛中,看見了無盡的悲傷——
是啊,一個已經開始為了這個夢想付出行動的人,又怎麼會打心眼裡認為這種行為蠢呢?
如果真的覺得蠢,那麼他就不會耗費時間和精力在這上面了。
陸铮移開目光,有些别扭地沉默了片刻,說,“對不起,陳南哥。”
朗陳南像是沒有聽見陸铮的話一樣,又自顧自地說,“所以,你不覺得坐着熱氣球上空投影,是一個非常愚蠢且不切實際的想法?”
“不覺得。”
陸铮擡手将領口緊了緊,“在那個年代這種想法雖說有些異想天開,但我不覺得這種想法愚蠢,這是一個父親為了守護孩子夢想而做的努力,這一點兒也不愚蠢,相反,我覺得他很勇敢。”
“是嘛……”
朗陳南笑了,他的腦海中閃過了自己最開始和趙赫談及這個想法時的場景——
趙赫那一臉的不屑和難以置信,以及對這個想法的大加批判。
他說,陳南,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了。
他說,陳南,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生活是多少人不可企及的,不要想着去做那個創新又燒錢的追夢人了。
朗陳南視線緩緩地看向了陸铮,彼時的陸铮正盯着海面上盤旋的海鷗發愣。
他張了張嘴,輕聲說,“陸铮,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一樣。”
陸铮似乎是沒有聽清,她回過頭,應道,“嗯?”
“我說……”朗陳南深吸了一口氣,“你很特别。”
“你比我認識的所有人都要特别。”
輕飄飄的話語,化作沉甸甸的重量,壓向了毫無防備的陸铮。
陸铮聽見了自己混在轟鳴的海浪聲中的心跳。
起先隻是微弱的心跳聲,像一隻初生的小鹿在心房蹒跚學步。
随後,心跳逐漸加劇——
那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的心跳聲,讓陸铮有一瞬間的慌了神。
她急于在慌亂的狀态中找回自己,也終于恍惚地想通了剛才自己沒聽清的那句話。
陸铮别扭地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說,“當然有人說過。”
海鷗盤旋于海平面,海風穿過它敞開的臂膀與羽翼。
陸铮:“我的媽媽說過,她說過,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是她心中最特别最不一樣的孩子。”
朗陳南輕笑了一聲,“媽媽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