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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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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打擾了,請問這家有人住嗎?)

“冇,得閑咗三年,唔知邊個屋主有錢唔賺。”光頭雙指含在口中,吹聲響哨,色眯眯地看她,“細路女揾間屋住,不如嚟同我合租。”

(沒有,空了3年,不知道哪個房東有錢不賺。小姑娘找房子住,不如來和我合租。)

“你可唔可以揾到屋主,或者有佢聯系方式呀?”見光頭要走出門,許暮芸往後退後兩步,雙手背負運氣。搬到京北再沒練過拳,隻剩個花架子。

(您能找到房東,或者有他聯系方式嗎?)

“屋主嘅冇,我嘅聯系方式可以畀你。”光頭男人舉起手機對她晃動。

(房東的沒有,我的聯系方式可以給你。)

“唔使啦,多謝!”許暮芸扶着烏黑膩亮的扶手,快步下樓。

“開個價,有事慢慢傾吖嘛!”光頭男人不依不饒,在樓道裡大聲喊道。

(開個價,有事好商量嘛!)

深水埗這麼些年,始終沒有溫澤的消息。

溫澤的父母葬于何處,許暮芸不得而知,否則或許能找到蛛絲馬迹。溫澤被家人領走,不知為何,溫曼青繼續留在深水埗。母親将她接到武館,負責拳館打掃。她與母親年齡相仿,隻幹活不說話。不久後,母親病逝。鄭宏坤、溫曼青和許暮芸三個不同背景的人,各管各地生活在一起。直到那一天謝文松拖着滿腿是血的養父躲進拳館,第二天一早動用私人飛機和醫療團隊,将他們帶回京北。自此,許暮芸的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溫曼青沒有随他們一起來京北,她問養父,他隻說是死了。何時死的,死在何地,為何而死。養父始終不願提起,帶着秘密離開這個世界。許暮芸問過爺爺,有沒有在拳館看到一個中年女子,他隻說不知道。

就此,溫曼青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什麼都沒留下。

回京北的航班還有一段時間,許暮芸來到永來劍閣二樓,曾經她和母親住過的房間,現在是李春生的女兒居住,卧室内重新裝修過,牆壁刷成淡黃色,原來的四尺松木床改為白色鐵藝公主床,牆邊的櫃子是新打的,窗口的寫字台也不見了。屋内一切如此陌生,唯有那扇綠色鐵窗還是原來的。

許暮芸打開窗戶,午休時間整條街人來人往,聲音嘈雜。

久違的景象把她的思緒帶到很多年前的這個地方。

母親梁若彤告訴過她,她的父親叫許瀚洋曾經是港城富豪,98年金融危機投資房地産巨額虧損,在家中燒炭自殺。母親在拳館癡癡呆呆時總說,如果沒有她,就跟他一起去,那該有多好。

根據父親的祭日和自己的生辰,許暮芸得知自己是個遺腹子。7歲之前記憶模糊,她隻記得母親總是和她玩一個遊戲,叫“三二一快跑,不許回頭”,每次做完遊戲,就搬一次家。大一些她才知道,父親生前無力償還債務,母親為躲債,一旦發現附近有債主,就會拉起她拼命跑,看誰跑得快,囑咐她不許回頭看。

輾轉多地,風餐露宿。街頭、地鐵站、公園、碼頭,她們都睡過。新換的住處一次比一次小,母親身上的錢越來越少。

剛搬來深水埗的時候,她住溫澤後面那幢樓,遇到在附近開拳館的鄭宏坤。爺爺在她18歲時,将鄭宏坤生前托付的信交給她時,她才知道,鄭宏坤一直深愛母親,但兩人到死都沒有在一起。

信是母親親手寫的。

18歲的小芸:

生日快樂。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已經去找爸爸了,不用挂念,我在那邊很好,爸爸還是和以前一樣愛媽媽,媽媽也愛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這些年你跟我東躲西藏,吃了不少苦,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幸好有宏坤收留我們,有時候經常會想,如果不是宏坤,或許哪天堅持不住,會帶你一起去見爸爸。好在這樣的事沒有發生。

他給我們母女容身的地方,悄悄替我還債,還照顧我們的起居,尤其是我這個病,配藥肯定花了不少錢。他是媽媽以前在劇組的武術指導,很早之前就知道他對我有情,可我心裡裝滿對瀚洋的愛,即便他離開,也沒能空出一個角落,容下他人。

他無名無分地照顧我們母女這麼多年,我心中愧疚,可是沒有辦法,媽媽老了,還生着病,沒有能力賺錢養你。這份情,隻有拜托小芸你替我還。

你要對宏坤好,把他當自己親生父親那樣愛他,将來賺錢孝敬他。多年練武,他腿上有舊傷,以前媽媽拍戲時經常受傷,去内地從一位北方的武術宗師那裡求了幾瓶跌打損傷的藥,效果很好,舊疾複發就幫他上藥,省着點用。也要照顧好你自己。

你現在課業應該很重,多交些朋友,不要老是悶不吭聲,内向的女孩容易吃虧。說起朋友,如果能再遇見小澤,多幫襯下,他太胖,多練拳對他有好處。他畢竟是曼青阿姨的兒子,媽媽這一輩子,就隻有曼青和宏坤這兩個朋友,拜托你啦。

媽媽是不是很沒用,别人家都是媽媽照顧女兒。可媽媽總是給小芸添麻煩。還是說些開心的吧。

有一支龍鳳金钗,是媽媽嫁到許家,婆婆找大師打的,一直沒舍得當,找不到了,一定是你偷偷拿去送給小澤了吧。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就是苦太命。我知道你喜歡他,小小年紀不學好,還趁他睡着偷親她,媽媽都看見啦。

不求我們小芸大富大貴,隻要是真心喜歡,我都贊成,哪怕日子過得累一點,苦一點,心裡都是滿滿的甜。和瀚洋在一起不過短短四年,回想起來,幾乎所有美好的回憶,都發生在這四年裡,我不後悔嫁給他。幸福不在天長地久,在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從對方身上感受對自己的愛,和自己對對方的愛。

這一生對媽媽來說是幸福的,希望小芸今後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不管今後是小澤,還是其他人,隻要愛他,就要珍惜當下。

将來繼承宏坤的拳館,做個拳師,或者有别的理想,全憑小芸心意,想做什麼就去做,我都支持。不用每年都來看爸爸媽媽,來的時候送一束栀子花就好。媽媽最喜歡栀子花,也是小芸的最愛。

祝你早日找到想做的事和想愛的人。

不必牽挂。

長大一些,許暮芸終于明白,母親對父親思念太深太沉,患上抑郁症,才會郁郁寡歡,經常對她不理不睬。不是母親不愛她,她隻是病了。一天天坐在窗台看着往來的人流,其實她什麼都沒看,隻是在心裡念父親,回憶與父親美好的過往點滴。她活在對父親的愛和思念裡,不願醒來,直至臨終。

這份對愛的執着,占據她的一生,填滿整顆心。所以母親說這一生是幸福的,從某種角度而言,或許真的如她所言。她的确是幸福的。

母親曾是名噪一時的著名武俠劇明星,留下很多部經典作品,《俠女劍》《雪山盟》《昆侖俠義行》《劍起風雲錄》《屠龍記》,均由當時著名武俠作家古今的小說改編。這些電視劇在三十年後的今天,依然被奉為經典。

許暮芸思念母親時,會獨自一人,重溫她的作品。她口中的曼青阿姨,是溫澤的母親,也是一名演員。《俠女劍》和《劍起風雲錄》中,母親飾演女一,溫曼青是女二。兩人因戲結識,成為閨蜜。

不過溫曼青在事業和愛情這兩條路上,都走得很艱難。

有些事情許暮芸小時候不懂,長大後回憶過往,才能将其串聯,對溫澤和溫曼青有了新的認識。

溫曼青是北姑,生在農村,家境貧寒,18歲隻身來港城闖蕩,因為長得俊俏,在小飯館裡被星探挖掘,出演一部叫《蜜桃青澀時》的3L片,當時獲得巨大反響。如今還留在許多中年大叔的藍光或網盤裡。港城消費比内地高很多,衣食住行都要錢,初來乍到沒個依靠,餐館洗碗收入微薄,隻夠用來付房租,迫不得已下海拍片,和那些想出名,劍走偏鋒的藝人不同。

一部3L片的片酬,對她這樣的貧困女孩來說,像一根救命稻草。

3L片約不斷,溫曼青再高的片酬也不願接,甯願在劇組裡跑龍套。

梁若彤拍攝的《雪山盟》時,她終于有機會飾演女四。因為這部劇,梁若彤與溫曼青結下一生的姐妹情誼。

衣服脫下容易,穿上難。在梁若彤的力挺下,接連兩部與她搭檔飾演女二,藝人道路終有起色。在這之後,溫曼青憑借現實劇《深水埗的水》,一舉奪得紫金獎“最佳女主角”,名動港城,被載入史冊,名聲一度超過梁若彤。

世人不再議論她曾是個脫星,隻記得戲中她在深水埗的一頭,望穿整條街的那種落寞中抱有希冀,隐忍中暗藏迷惘,凄苦中飽含不甘,無助中顯露絕望的眼神,淚水在眼角将落不落的感人形象。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不需要整部電影,僅那一瞬的眼神,足以封後。獲獎是她演藝生涯的巅峰,也是她人生的巅峰。

上面這些事許暮芸從母親的隻言片語和新聞報道裡拼湊,下面這些則是她從溫澤口中聽說。因為她怕溫澤的父親,從未去過他家,溫曼青也從未提及。

溫澤恨他的父親,恨得連名字年齡長相都不願提起。

有一天夜晚,下着大雨,溫澤蹲在武館門口的台階上,被出門倒垃圾年僅7歲的許暮芸撞見。男孩渾身濕透,蜷曲發抖,牙齒打寒顫,問他話一個字都不肯說,眼中似有怒火,對誰都惡狠狠,包括對許暮芸。

好心在拳館收留他一晚,許暮芸母女及養父都睡在二樓,樓下“砰砰砰”響個不停,小男孩徒手打木樁,手背上滿是鮮血。鄭宏坤為他包紮,被他一腳踢開,年幼的許暮芸慢慢靠近,仍用惡狠的眼中怒視她,伫立在原地。小手輕輕搭上胖乎乎的手腕,溫澤沒有傷害她,垂下臂膀,像個活死人般,任她包紮擺弄,也不開口說話。

此後溫澤經常晚上跑來或在木樁、或在拳袋上胡亂捶打,把自己的手弄得滿是傷。或許是母親告訴養父,他是溫曼青的兒子,養父便教他打拳。每次他來,母親都心神不甯,黯然傷神。

母親曾告訴過她,一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喝糖水會變得開心。許暮芸放學經常請他在對面的翠喜糖水鋪喝糖水,隻點姜汁蕃薯糖水,這糖水不是最甜的,勝在便宜,小孩子的零花錢本就不多。

兩人漸漸熟絡,有一天夜晚,大人已然入眠。兩個孩童坐在拳館門口,溫澤向她傾訴心中的秘密。

曾經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住豪宅坐豪車。這個男人——這是溫澤對他父親的稱呼,帶着他們四處躲債,最後在深水埗安家。這個男人經常賭錢喝酒,家裡實在沒錢,就讓她母親出賣身體。母親在屋裡接待客戶,這個男人坐在門口把風收錢。母親若不随他的意,就拳腳相向,專打背脊不打臉。

每當父親坐在門口,便不讓溫澤進門,叫他下樓自己玩。屋内不時傳出奇怪的喘息聲,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是好奇。

正是下大雨那天,這個男人收了嫖資,也不放風,就跑去賭錢。溫澤打開門,在門縫裡窺見一個背部和手臂有紋身的粗壯男子,壓在母親身上,飛快地抖動身子。在龐大身軀的遮擋下,隻窺視到母親的一張側臉,和男子一樣身無片縷,緊唇阖眼,時而從喉嚨裡發出輕微的嗯聲。

溫澤被眼前的景象吓壞,跑到阒靜無人的街道怒吼,吼聲被雨水沖刷,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迹,蹲在武館門前台階上時,遇到許暮芸。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丈夫,兒時的許暮芸不懂,現在的她也不懂。這件事給溫澤帶來巨大的心靈傷痛。但凡晚上溫澤來到拳館,許暮芸猜測,他母親十有八九是在犧牲自己,為這個男人籌募賭資。

她沒有問溫澤,為什麼不和他母親離開這個男人。因為她親身經曆過,在那樣的世道,一個女人帶着孩子無處可去。許暮芸是幸運的,遇到養父,能有個安身之所,日子不富裕,至少能吃飽,還有學上。他的母親甯願留在這個男人身邊,不願也不能逃走。

在溫澤和他母親的生命裡,鄭宏坤這樣的貴人在四年後,也就是許暮芸11歲的時候才出現。換而言之,溫曼青飽受長達四年的身體精神雙重折磨。

有一天,溫澤跑來拳館,雙手握拳,仰天狂嘯:“這個男人終于死了。”

同時也給許暮芸帶來一個壞消息,說自己被内地的家人認領,明日要離開港城。此時的兩人,在四年的相處中,女孩11歲,男孩15歲,彼此把對方當作依靠,相互慰藉對方受傷敏感的心靈,互生出少年懵懂的情愫。溫澤将一枚50元的賭場籌碼塞到她手裡說:“細路妹,我會出人頭地,留喺拳館邊都唔好,我會嚟揾你,等我。我會嚟娶你。”

(細路妹,我會出人頭地,留在拳館哪都别去,我會來找你,等我。我會來娶你。)

許暮芸傷心難過,離别之際,偷走母親藏在枕頭底下的一支龍鳳金钗,送給溫澤說:“阿澤,我等你,唔理幾耐,你一定要嚟揾我,到時我哋結婚。唔理你變成咩樣,我都要嫁畀你呀。”

(阿澤,我等你,不管多久,你一定要來找我,到時候我們結婚。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嫁給你。)

對不起,阿澤,細路妹要食言了,她要嫁給别人。但你永遠是細路妹的阿澤,始終在她心裡,一刻都不曾忘記過。

阿澤,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我會離開他,和你在一起,也請求你的原諒,我是迫不得已才嫁給他。我的心裡,除了你,再沒有地方容下其他人。

許暮芸抹去眼角的淚痕,關上窗戶,離開拳館,去探望父母。

坪洲紀念花園的墓碑前,許瀚洋和梁若彤的墓前擺滿各類鮮花。這麼多年過去,梁若彤依舊是港城人心中的女神,粉絲和市民慕名前來祭拜,一年四季鮮花供奉,從不間斷。

在琳琅的花束裡,一抹潔白在繁花中格外顯眼。栀子花,這個季節居然有栀子花。母親最愛栀子花,隻有她、鄭宏坤、溫曼青,還有溫澤知道。

“阿澤!阿澤!你系邊度,我是許暮芸,你的細路妹!”

呼嘯聲劃破寂靜的陵園,響徹在每一個角落。許暮芸甩掉高跟鞋,瘋也似的,在陵園裡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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