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在側的安保人員拉開黃黑色隔離帶,藍色港6暢通無阻,在一艘巨大的三層白色遊艇前停下,右舷“澤雲号”三個黑色打字赫然入目。
在謝辰澤的攙扶下,許暮芸登上遊艇,船首與“貝德福德号”相同,是一片正方形泳池,其他設施也與之大相徑庭,唯一不同的是船艙布置,沒有古董花瓶和象征家族榮耀的名畫,以新中式格局為主,好似回到謝家老宅般溫馨。
謝辰澤在駕駛艙的儀表前撥弄幾下,轉動船舵,“澤雲号”離開維多利亞港,駛向無垠大海。
“澤雲号”與“貝德福德号”是姊妹号,全新設計需耗費數年,亟需商務應酬,謝辰澤無暇等待,參照“貝德福德号”省下設計時間,僅在動力設備做出更改。歐洲貴族享受駕駛樂趣,習慣手動擋操作。“澤雲号”采用最新電子設備,可進行無人駕駛,省去不少繁瑣的學習操作。
港城群山輪廓消失在薄霧裡,遊艇踏浪出海。在一間最大的船艙内,許暮芸發現許多用過的起居用品,一整面照片牆正對黃花梨雕花雙人床。
高三藝考前,在路邊話本演練。大一新生入學,拖行李箱踏入新的校園。大二攜室友夜逛市集,與攤販讨價還價。為拍攝微短劇,獨自在黃昏的街道上,抱着一棵樹演練如何擁抱。大四畢業典禮的畢業照,以及在小院子花園裡黯然吃着芒果蛋糕。
所有的照片均在寒暑假期間拍攝,這些年他一直在身旁,默默關注,從未離開。每年生日,他會不遠萬裡從美國回來,不入老宅,遠遠看她一眼,看她過得好不好,開不開心。
景雲資本、澤雲号,都有雲字,與“芸”諧音,還有這些照片,很明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靠近她。
“澤雲号”駛入公海,茫茫蔚藍搜尋不到一葉船隻,唯有信天翁偶爾低飛掠過水面,謝辰澤關閉動力裝置,遊艇在海面上漂浮。
兩人惬意地坐在甲闆上沐浴陽光,揮杆釣魚。
“阿澤,你是不是認識莊雪迎?”思緒過往,清晰地回憶起那天在五台山劇組會議室裡,莊雪迎對她說“你老公好像出事了”。
“是,她不光是你母親的經紀人,也是我母親的經紀人。”隐藏在黑色墨鏡下的眼眶驟然濕潤,頓頓道,“青銅時代現在屬于你,你是青銅時代真正的老闆,它是由我個人出資,莊雪迎代持股份,簽署财産贈與協議,你沒看嗎?”
那天簽字簽得手抽筋,她壓根沒仔細看。
“你為幫助我擺脫京圈的控制,才成立這家公司?”退回魏家聘禮,與魏馳決裂,許暮芸演藝生涯幾乎告吹,莊雪迎及時出現,并非巧合,是謝辰澤一手安排,助她脫離困境。
“不全是。”
“也為了曼青阿姨?”莊雪迎曾是溫曼青的經紀人,許暮芸頭一次聽說,或許與她有關。
“專心釣魚。”謝辰澤拉動魚竿,一條海紅斑被解下魚鈎,丢入腳邊的紅色水桶裡。
提到溫曼青,謝辰澤神情很不自在,今日二人世界,許暮芸無意掃興,閉口不談,專心釣魚。
謝辰澤叉魚本事糟糕透頂,釣魚倒是一把好手,短短一小時,紅色水桶已裝滿蘇眉、海紅斑、老鼠斑、龍舌魚、三刀魚等。許暮芸僅貢獻出一條又小又醜的泥猛。
“釣這麼多魚,你會殺魚嗎?”許暮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不會做菜,這些戰利品該如何處理。
“不會。”在她面前,可以無所顧忌地暴露幾乎所有的弱點。
“我也不會。”紅色水桶裡的魚,味鮮肉嫩,及時嘗鮮,才不辜負垂釣者一番苦心。
“釣魚的樂趣不在魚上鈎時的雀躍,在于垂釣過程中忍受孤獨,習慣孤獨,享受孤獨。”在異國他鄉,謝辰澤孤身一人,身居高位,虎狼環伺,手握萬億财富,身旁無分享之人。
謝辰澤内心孤獨,她又何嘗不是?正因是同一類人,故能走到一起。
“這些魚打算怎麼處理?”抛開雜緒,許暮芸蹲在水桶前,看着在水裡撲騰的魚問道。
“帶回家,讓用人做。”謝辰澤清風雲淡道。
“禦尊豪庭?魚能通關?”許暮芸為他的異想天開感到驚奇。
“今晚住港城,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謝辰澤收起釣具,提起紅色水桶,随意地擺在甲闆上走向船首的方形泳池,“天氣熱,去池裡泡一會。”
“我不知道有泳池,沒帶泳裝。”許暮芸低頭瞅瞅一身白色短袖T恤和煙灰色百褶裙。
“不需要。”話語間,謝辰澤除去身上的淺藍色圓領T恤。
正要褪下淺棕色沙灘褲,被許暮芸奮力扯上:“你幹嘛,光天化日耍流氓。”
“什麼耍流氓,周圍除了海,還是海,附近沒有船。”輕柔的吻落在她的眉間。
“海上怎麼會沒有船?”許暮芸沒有嘗試過裸泳,以前在沙灘上,穿連體泳裝,把自己裹得嚴實。
被帶到駕駛艙,謝辰澤指着屏幕的船隻衛星定位圖和線路圖,“最近的船離我們4.3海裡,這片海域一般不會有船隻,我經常來。”
工作壓力繁重,他會駕駛遊艇出海,漂浮在廣闊的海面上,海風帶走無盡的煩惱與憂愁。
看不懂儀表盤,拿起儀表盤上的航海望遠鏡,四處尋找船隻,視野内确無船隻。
當她隻身漂浮在泳池裡,面向蔚藍的天空,感覺自己像是一條無拘無束的魚,輕松自在,惬意地享受陽光的沐浴,清涼的水池散去酷暑的熱氣。
被溫潤婆娑,微微一顫。贊比亞Chambishi銅礦和馬達加斯加熱帶雨林的畫面,浮現于腦海,沉浸在溫熱的愛流。
夏日的海風撫摸肌膚,帶來愛的撫慰,磨砂紙般的顆粒來回婆娑,倍感舒心,欲望的篝火逐漸燃起,身體微僵,略有下沉。因為在水裡,唯有全身放松,方可浮于水面,否則可能導緻抽筋。許暮芸強忍躁動,保持放松狀态。
兩種不可調和的對立狀态,在水面上相互交織,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化作一股音樂噴泉,在水池中盡情噴灑,時起時落,經久不息。
雙手抵在泳池邊的不鏽鋼扶手,礁石的沖撞伴随着清涼的水流,洶湧澎湃,恍若置身于大海的小船,被浪頭拍打,搖搖晃晃,将沉不沉。
狂風大作,掀起陣陣浪濤,一次次地沖擊船隻,震顫不已,感到即将落入無盡深淵,海水卻穩穩地将她托起,用綿柔的身軀抵禦風浪的來襲。
巨浪滔天落在船身,感覺腰間要被撕裂,斷成兩節,小船在巨浪的包裹下,劇烈震顫。
溫熱的暖流襲來,風浪漸退,海面歸于平靜。許暮芸漂浮在水面上,回味狂風巨浪的驚險刺激,潮紅的臉頰綻放絢麗多姿的色彩。
睜開雙眼,信天翁在頭頂掠過,茫茫大海空無一物,此時此地唯有她二人,身前清冽矜雅男子,便是她的整個世界。
藍色港6在太平山的山道上肆意狂奔,仿佛回到兒時父親載她兜風的場景,熟悉的灰色山道圍欄,黑色柏油路面,藍色道路标識牌。
“許公館”的标識映入眼簾,心中百般惆怅,母親曾提起過,那是她和父親的家,這麼多年過去,它還屹立于山頂,可惜公館的主人已不再姓許。
熟悉的歐式白色尖頂建築在眼前呈現,黑色栀子花鐵藝雙排門緩緩打開,藍色港6飛馳而入。
“這是我們的家?”
“是,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