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家具擺設臨時拼湊，好在老宅内的家具多為黃梨木，整體協調。謝小苒和謝翠芳為二人鋪上嶄新的床單。

“小苒、翠芳。”許暮芸坐在梳妝台前，卸龍鳳頭飾，對着鏡子裡的二人說，“你們服侍我多年，以後不該說，不該問的，别打聽，不然會吃虧，明白嗎？”

謝小苒腦洞不比謝苗苗差，嘴巴一點不牢靠，這次流言風波，多數從她嘴裡漏出。許暮芸房裡的用人，掌握第一手信息。翁玉柔的建議是把她打發走，或者換到其他的地方，重新找個機靈懂事的。

許暮芸念舊，一個溫澤能藏在心底十一年，何況天天打照面的謝小苒，心中不忍，給她一個回爐再造的機會。

“對不起夫人，以後我們不敢了。”兩個小丫頭片子涉世未深，随便幾句話被吓得梨花帶雨，停下活計，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等候發落。

“罰你們去昌伯那重新培訓一個月，有問題嗎？”今後住進正房，免不了和謝辰澤纏綿，房中秘事被傳出去，她哪還有臉。

“好的，我們一定好好學習。”兩人中專畢業進入老宅，在外面幹苦力，不如老宅舒服自在，平時做事利索，隻是不知輕重，還需曆練。

“你們不是要我的簽名嗎？愣着幹嘛呀？”

“是是是，謝謝夫人。”

兩人急匆匆跑出去，各拿幾張許暮芸的海報折回。熟稔地在海報上簽名，最近練字有點多，頗有心得。

此時的她，在網上已經涼透，簽名一文不值，丢大街上都沒人要。網友粉絲以為她要繼承家業，每日取關粉絲以幾十萬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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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辰澤在廚房忙個不停，砧闆上滿是被切得奇形怪狀的番茄片，雙手叉腰，回憶在太和酒店，廚師長教他的制作流程。

謝嘉藝拍戲回來，肚子餓，去廚房找吃的。一進門，被薄霧迷上雙眼，捂住口鼻，揮散煙霧。

“誰在裡面？”廚師已下班，謝嘉藝試探道。

“我。”清冽矜貴的男子在薄霧裡顯出，白色襯衫上沾有點點番茄汁水。

“六叔？”謝嘉藝上前打開脫排油煙機，蓋上竈頭上鐵鍋的蓋子，“你在做菜？”

“嗯，今天小芸生日，想做番茄牛肉面，不過不怎麼會。”謝辰澤隻顧炖牛肉，不知道要開脫排油煙機，滿屋子的白色煙霧和牛肉味。

“六叔對六嫂可真好，要不要我來試試？”家裡吃慣好的，劇組食物看不上，無聊研究廚藝，偶爾做幾道愛吃的菜打牙祭，餘光掃向砧闆，一坨坨番茄不忍直視，用人都不會多看一眼，直接丢垃圾桶裡。

“我想親手做，你指點我？”親手做的才有意義，謝辰澤不願勞他人之手。

“我幫你切，教你流程。”謝嘉藝從竹筐裡挑出一個紅潤的番茄，在料理台上洗淨，熟稔地在砧闆上切成番茄丁，大小均勻。

“好。”謝辰澤化身乖巧學生，根據謝嘉藝的指導，重新炖牛肉，之前那鍋牛肉被切得太細，散成絲，撈不着。

“六叔，能問你個問題嗎？”謝嘉藝猶豫地開口，“你知道六嫂要拍一部叫做《深瞳》的電影嗎？”

“知道，怎麼了？”謝辰澤注意力集中在鍋裡的牛肉，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撇開肉沫。

“那電影有好幾場激情戲，你不介意嗎？”謝嘉藝唯唯諾諾地問道。

犀利的眼神射向謝嘉藝，吓得她轉瞬雙頰泛紅。

“你想說什麼？”謝辰澤不理解她問這句話的目的和動機。

謝嘉藝連連擺手，解釋道：“你别誤會，我不是想打探什麼，六嬸推薦我演裡面的女二，也有一部分激情戲。你也知道，我們謝家要顧臉面……”

謝嘉藝說不下去，憋紅着臉，垂下頭。

“怕外人指指點點，說她敗壞家風，對謝家造成影響？”謝辰澤替她把話說完。

“是，其實我也想演，是個好角色，難得的機會。”謝嘉藝吞吞吐吐道，“看得出來你們感情很好，不知道你是否……是否介意她出演激情戲？”

“你怕大哥大嫂不同意？”謝辰澤猜出侄女的心思。

謝嘉藝默默點頭。

“所以我想知道，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待六嫂出演這部電影。”被父母寵上天的謝家大小姐，從小是個乖乖女，生活上大事小事由翁玉柔替她張羅，突然去拍含有激情片段的電影，怕父母一時接受不了。

“你為什麼要拍這部電影，理由？”許暮芸要拍，他能理解，謝嘉藝要拍，他摸不着頭腦。

“我生在謝家，家人給我提供很多資源，我也很努力地在演戲，可總是得不到外界的認可。我希望演好一個角色，讓觀衆看到我的才華，真正地認可我的演技與實力，不再做資源咖，我想成為一名優秀的演員。”謝嘉藝真心熱愛演藝事業，學校畢業一頭紮進劇組，謝辰濤讓她去酒店學習管理，死活不肯。

出身好是柄雙刃劍，與生俱來的資源，再如何努力，很難被世人真正認可。

“大哥大嫂對你很好，你怕他們反對，傷心難過？”黑如深淵的眸子射出一道穿透萬物的光，審視她的内心。

“嗯。”謝嘉藝明亮地雙目直視這道光，抿唇點頭。

“想做一名好演員，證明自己，那就去拍。和他們好好溝通，他們是明事理的人，相信他們會理解你心中的熱愛，無條件支持你的事業，就像我支持你六嫂那樣。家人間把話說開，不要有誤會，就和他們說，六叔支持你。”謝辰澤嘴上鼓勵謝嘉藝勇敢走出自己的路，心裡糾結萬分。

他理解演員的專業精神，同時又不希望自己妻子在熒幕前被人看個幹淨，且這部電影内容與他有某種深層次的聯系。許暮芸一旦做出決定，沒有人能勸得住，他能做的隻能是支持她，保護她。

謝嘉藝父母何嘗不愛自己的女兒，不會願意她去拍那樣的戲，是否支持，取決于謝嘉藝對這份職業的堅定态度。

“我明白了，我會和他們好好溝通，謝謝六叔。”謝嘉藝掀開鍋蓋，肉香四溢，指導謝辰澤後續操作。

不一會兒，香噴噴的番茄牛肉面呈現在兩人面前，賣相不如酒店精緻，有股家常菜的味道。

“你們感情真好。”觀察兩人的一舉一動，恩愛有加，一個手握金錢與權力的男人，能深夜為心愛的女人在廚房埋頭做面，還向她這個侄女謙虛請教，心中羨慕不已。

“你父母對你也很好，好好證明自己，别讓他們失望。”謝辰澤端起牛肉面離開廚房，在門口轉頭說道：“竈上那碗請你，多謝。”

謝辰澤很少對人說“謝謝”，看得出謝嘉藝對許暮芸印象有好轉，兩人是多年的姐妹，關系和睦，家和萬事興是謝文松的期望，也是從小缺少家人關愛的他最大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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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滿心歡喜期待生日，上午得知她的生日即溫曼青的忌日，心中難免失落。

每年生日他在京北和港城輾轉，上午為溫曼青掃墓，下午目送她放學回家，一悲一喜，何等心酸。

對生日不抱期望，坐在床上刷手機，微博粉絲斷崖式下降，許暮芸安之若素，閑來無聊玩起消消樂。

謝辰澤推開正房紅色小葉紫檀雕花镂空木門，迎面端來一碗冒熱氣的面，番茄味濃郁逼人。

“我剛刷過牙。”許暮芸又驚又喜，沒有生日蛋糕在意料之中，沒想到親手為她做一碗長壽面，他的廚藝實在不敢恭維，做出好吃的表情，艱難咽下，比演戲更難。

“是嘉藝教我做的，比上次好吃。”看出許暮芸面露難色，借口推托，便老實交代，“我嘗過，還不錯。”

這兩人還能在廚房湊一塊煮面。在她印象裡，謝嘉藝大小姐脾氣，平時老宅廚師鹽放多了都會被她數落，謝辰澤毛手毛腳地樣子，隐忍不敢發作，還耐心教他煮面，中間畫面不敢想象。

喝下喂到嘴邊的一勺湯汁，有點像路邊小飯館的做法，沒有考究的高湯和鮮嫩的肉汁，透着股家常菜的溫馨。

“你沒為難她吧？”前幾次謝辰澤以身份壓迫，搞得謝嘉藝不情不願，一味隐忍，對緩和兩人關系無益，用權勢來壓迫，是謝辰澤的手段，她不喜歡這樣，“人家小姑娘臉皮薄，别欺負她，好歹跟我做了好幾年姐妹。”

“沒有，她教得挺好。”許暮芸接過筷子盒湯勺，大口吃起來，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落地。

太和酒店的做法過于考究，對他這個初學者來說，起點太低，摸不到門檻。謝嘉藝是家常做法，流程簡單，一學就會。刀工這個東西，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

陀飛輪的指針即将指向九點，謝辰澤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

“去哪，等等，面還沒吃完。”剛洗完澡，沒想着出去，許暮芸低頭瞅瞅自己淺粉色真絲吊帶睡衣裡的兩個草莓，“我這身睡衣……”

“都是自家人，要懂得回避，再有不識相的，叫他走人。”謝辰澤沒她這般善解人意，職場那套“能幹就幹，不能幹滾蛋”的理論深入骨髓。在處理謝家用人和謝辰谷的事情上，他不贊同許暮芸的做法，但充分尊重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