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5月17日清晨，接連趕了幾個due，兩天隻睡了四五個小時的Ethan，腦袋還在冒泡泡，就被文璟打包帶上了私人飛機。

文璟翹着腿坐在長沙發上，手邊堆了一摞待處理的文件，小鬼被放在他伸手就能夠到的軟椅上。

Ethan沒個正形地蜷着一條腿，後背深深陷進靠枕裡随便坐着，側臉歪歪斜斜地支在椅背上，眼睛眯了條縫看文璟，不一會就又要徹底合上了。

文璟被迷糊鬼逗笑，溫柔地揉揉他的頭發，又在嘴唇上淺啄了兩下，安撫道：“乖乖睡吧。”

“嗯…”意識在文璟的聲音裡迅速下沉，Ethan本來在努力回想文璟穿得這麼好看的理由，他隐約記得出門前，被強硬地從床上撈起來的時候，文璟好像是說了什麼Alumni Associations（校友會）來着？啊～不知道了…困死了….先睡再說…

等小鬼勾着自己的手腕徹底睡熟，文璟按服務鈴叫來造型師，隻有在自己身邊才能睡得跟沒骨頭似的人，靜靜窩在椅子裡任人擺弄，乖的不像樣，文璟時不時扶一下那顆承不住重而耷拉下去的腦袋。

再次睜開眼時，飛機已經落地滑行，Ethan掀起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從頭到腳竟不知不覺煥然一新。

妝發是師造型師收拾的，衣服則是文璟抱着人輕手輕腳親自換的。

Ethan熟稔地擡手整整領帶結和袖扣，對着全身鏡裡的自己感歎：“好隆重啊”，他微擡下巴尖将眼睛的弧度壓低，擺出一副文璟不苟言笑時的模樣，看着鏡子裡的人問：“Vincent, 你有沒有覺得我一點點像你了？”

這一年多，文璟養得精心，Ethan的身子肉眼可見得結實了一圈，盡管量身定制的西裝本就不存在什麼撐不撐得起來的問題，但要褪去青澀，突出成熟穩重的氣質，隻依仗衣裝可差得遠，他十分滿意在小鬼的舉手投足間逐漸顯山露水的屬于自己的影子，“有。”

也不知道一個字的回答怎麼會讓小鬼如此開心，還不等文璟捋出頭緒，就又無端從中品出幾絲憂傷。

機長廣播不合時宜地打斷客艙中正在進行的對話，但因為語速太快且音量不大，Ethan沒有聽清，他問文璟：“我們到哪裡了？”

“波士頓”，文璟邊說邊把自己的外套扣好。（馬塞諸塞州，麻省）

“沒去過诶！”因為全新旅行目的地而興奮得徹底清醒的Ethan，迫不及待拉着文璟往外走，“我們要去Fenway Park（芬威球場）看（棒球）球賽嗎？”他是波士頓紅襪隊的鐵杆粉絲，芬威球場是紅襪的主場，日常一票難求座無虛席。

“先辦正事，明天帶你去看比賽”，說來時間也是選得巧，看18到20号的比賽正好不耽誤。

Ethan坐在專車後座，文璟今天不讓他躺在自己腿上偷懶，嫌會弄亂頭發，Ethan隻能靠着車門看外面，小聲嘟囔了一句：“哈佛是不一樣哈～怪講究～”

車子開到了Government Center Plaza（政府中心廣場），今天的市政廳似乎熱鬧異常，門口是排長隊等開門的人，外圍還有一圈長槍短炮的記者，不怎麼關注實事的Ethan不禁好奇：“今天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馬上你就知道了。”

“哦…”Ethan反應不過來，“啊…？”

同性戀婚姻合法的呼聲在近年日漸高漲，文璟從去年就一直關注着（也稍稍灑錢了）變革的動向，11月18日，麻省的最高法院受理了一起同性戀婚姻起訴案，法官最終裁決同性戀人結婚是合法的，要求州立法者在180天内修改該州法律，次年五月，判令正式生效，也就是今天，麻省成為全美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的州。

拿着結婚許可證的Ethan，整個人都是懵的，大腦仿佛完全無法處理剛才這一小段時間内發生的事。

通常，填寫完結婚申請表後有三天等待期才能拿到許可證（特殊情況可以拿到法官豁免聲明書），且對于居民身份和居住地有諸多限制，比如是否定居或打算定居麻省。

但這些都不重要，一切政策問題在金錢和權利面前都有很大的讓步餘地。

“真是不敢相信…我們竟然…”雖然還不是正式的婚姻文件，但震撼效果分毫不差，回到車上的Ethan依然沒有回魂，也并沒有注意市政廳外好不容易才等到公務員上班，正要第一時間往裡蜂擁，被他完美避開的人群。

他一直低頭盯着手裡的東西，揉揉不太舒服的眼睛，沒有眼淚，然後忽然開始自我反思起來，“唉！我剛剛的表現一點也不好，太木讷了，跟個機器人一樣，讓填什麼信息填什麼信息，讓簽名就簽名…你都不提前告訴我，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但可是那樣又不夠驚喜…不行不行，能重來一次嗎？我這次會好好做的。”

“有什麼關系呢？這又不是婚禮”，從進入小辦公室開始就沒怎麼得到Ethan注意力的文璟，想把那頁紙從小鬼手裡抽走，但被躲開了，他有些不爽地卡着下巴讓人擡頭轉向自己，“怎麼還看不夠了？”

“婚禮！”Ethan敏銳地抓住重點，幾秒鐘前還苦惱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生動無比，“我們要在60天通知期内舉辦儀式！什麼時候，在哪裡辦好呢？”

“這麼着急？”文璟笑他。

“嗯嗯嗯！如果沒有證婚人簽字的話，就不能提交給登記機構，拿到正式的結婚證。”

“那…”文璟故意停頓了一下吊人胃口，看到小鬼的眉尾都要因為疑問挑飛了才說：“現在吧。”

“啊？現在？”

“我以為你今天也會說‘怎麼穿得跟參加婚禮一樣’，像之前我每一次出席晚宴換好衣服之後那樣”，文璟将小鬼炸起來的一撮自然卷勾到耳後，指尖順便劃過耳垂，得到滿意的顫動反饋後，吻了一下他的薄薄的眼皮，調侃道：“你引以為傲的第六感也會在關鍵時候失靈麼？Sunshine.”

“我天…你來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