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苦着臉:“在後面的房裡,我帶您去。”
他從地上起來,萎靡着身子,領着朱剛去了後院。
剛才的一幕,大家都覺不公,心内同情老闆,可又不敢言。
駱卿安看到大家的臉上都露出憤慨和同情,可有一人除外,就是費庭憲。
這個人果然冷血,怕是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不懂得體諒别人的苦。
可她又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的樣子除了淡定,似乎還有點得意。他為何看到這一幕要得意?難道這家店的老闆之前和他有過節,得罪了他?
過了一會,朱剛回來了。他手上拿着一個小布袋,臉色明顯和緩了許多。
張興問道:“賠了多少?”
“啧,果然是個窮戶,找遍了也隻找到幾兩銀子。家裡也沒甚值錢的東西。”
“行吧,總算還得了點。”
婁宇問道:“隻有幾兩銀子,我們如何分呢?”
王大勇也道:“是啊,我們以前是加起來有十幾兩,現在就這麼二、三兩,路上要如何過?”
朱剛道:“要這銀子,你們出力了嗎?這是我和張興的銀子,你們想要,自己問老闆要去。”
婁宇和王大勇不幹了,本來想着分一點就行,結果朱剛完全沒想過他們,直接将他們踢下桌。
婁宇道:“朱剛,你别太過分。”
王大勇身量比朱剛高,他逼近朱剛:“你想耍無賴?”
張興也過來站到了朱剛旁邊,兩邊形成對峙。
朱剛道:“别激動嘛。路上我肯定會将銀子分出來,大家一起用。但剛才難道不是我首先砸了桌子,逼迫老闆賠錢的?怎麼說,我也算頭功吧?我難道不該多分點?”
婁宇冷哼一聲:“帶頭砸了桌子就算頭功?一路上你盡吃吃喝喝睡懶覺,沒少耽誤事。回去後,我會直接向指揮使禀報,讓他來評理。”
朱剛:“你敢威脅我?”
婁宇:“我這是秉公處理。”
張興覺得真鬧到指揮使大人那大家都不好看,遂道:“大家别激動。銀子先放朱大哥這,到時大家還是一起用。這錢雖然不是他一人的功勞,但确實是他去要來的,主意也是他出的,理應要優待一點。”
婁宇:“算了,反正也快到甘州了。若你路上敢獨攬銀子,我定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扭頭催促犯人們出門,獨自帶人走了。王大勇也跟着出了門。
朱剛道:“呸,什麼人,屁都不放一個還想要拿銀子?剛才要不是我,他們壓根沒想到要索賠。”
張興:“算了算了大哥,消消氣。和他們這種蠢貨生什麼氣?反正銀子現在還在咋們手裡,還不是我們支配?”
“我們之後要硬氣點,統共就這麼些,先撿着自己用。”
一路上,錦衣衛四人互相不說話,婁宇和王大勇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朱剛和張興走在最後。休息的時候,四人也隔得很遠。
婁宇的水喝完了,問王大勇借,但是他的水也所剩不多。婁宇很渴,可也不想去問朱剛和張興借水喝。甯願自己忍着。
駱卿安冷眼看着這幾人在鬧矛盾,覺得好笑。
之前他們裝得熱情,好像失散多年再見面的兄弟一樣,可現在為了錢馬上撕破了臉。
休息片刻後,衆人繼續趕路。他們已經行走了一個月,越來越接近甘州的位置。
夜晚的溫度低,凍得人麻木僵硬。駱卿安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就要凍死在外面。每到這時,她隻好頂着咕咕叫的肚子開始跳躍熱身子。
走了幾天,路上也沒有地方能遮蔽風雪供他們休息,衆人都叫苦不疊。身上帶的吃食也早就消耗殆盡,正在大家快要絕望時,前方的路上出現了一戶農家。
朱剛高興起來,趕着大家快走。他連着幾天食不安寝不眠,急着要找補回來。
敲響門後,很快就有個婦人來開門。
她生得粗壯,臉上堆滿橫肉:“你們要做什麼?”
朱剛:“我們是錦衣衛,路過此地,想進來借宿。”
婦人猶疑地看了一圈衆人:“進來吧。”
此地沒有其它的店子,路過這裡的人隻能在這家借住,進門能看見前堂是一個很大的飯廳,擺了好些桌椅。一個男人在擦桌子,看樣子是這家的男主人。
他的身材要比妻子精瘦一點。但是生了一對鼠般的小眼,看着精明狡狯。
“客人們來這邊坐吧。”
朱剛和張興先占了一處離火爐近的位置坐下,婁宇和王大勇去了一桌離他們很遠的位置。駱卿安一家照例坐到了不顯眼的角落。
朱剛大喝了一口茶問道:“有什麼菜?”
男主人道:“客人想點的包有。”
“切兩盤牛肉,再來壺酒。”他還想再點,忽然記起他們現在的銀子少了,得計劃着用。
他問:“牛肉多少錢?”
“一盤五百文。”
朱剛登時傻眼了:“五百文?你們搶錢啊!”
張興也吓了一跳:“為何這麼貴?”
“沒辦法啊。老爺們也看到了,我們這地方窮,路又難走,許多貨運不過來,當地土地貧瘠,不生草,沒法養牛羊,自然就貴了。”
朱剛又問:“那雞呢?”
“一盤兩百文。”
“為何雞也貴?”
“我們吃的米很貴,自然雞也不便宜。”
朱剛明白了,他們是進了家宰客的店。雖說老闆的話有一定道理,這裡山高路崎,物資匮乏,可也絕不至于漫天要價。
他猛拍了下桌子道:“放屁!你敢訛我們?”
男主人見他發怒也不害怕:“此話怎說?路上的環境爺也是知道的,确實就是這個情況。爺不信就罷了。”
這時婦人沒好氣地咕叨了一句:“沒錢還充大爺。”
聲音雖小,但大家都能聽見。朱剛的臉上挂不住,氣得臉色鐵青。
“你tm說什麼?”
婁宇見他怄了氣,心情舒緩了點:“朱大人也忒氣性大了點,和女人計較什麼?”
朱剛明白,除了張興會支持他,其他人都等着看好戲。隻好忍氣吞聲坐下來,臉色僵硬到了極點。
他們幾日沒吃好沒睡好,方圓百裡也就這一戶人家,朱剛還是決定先在這休整。
他不敢再要貴的葷菜,也不敢喝酒,隻點了些素菜,裡面夾了點肉沫,還得忍受農家人鄙夷的眼神。
這餐飯吃得極其憋屈。
回房後,朱剛郁悶地躺在床上:“今天的飯加上房費已經花掉了一兩銀子,接下來要怎麼辦?”
張興:“銀子被偷,我們又沒法掙錢,實在不行,隻能賒賬了。”
朱剛聽了一躍而起:“不行。我堂堂一個錦衣衛,怎麼能低三下四看别人臉色要求賒賬?這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但我們離甘州少說還有一月的路程,這點銀子如何支撐得了那麼久?”
“我們能不能向費大人先借點?他那一定有。”
“你瘋了?他背後有闫大人,若記恨上我們了,以後有的苦頭吃。”
朱剛深深歎口氣:“哎。這日子沒法過了。”
張興也苦想了很久沒有辦法,愁眉坐着,不知要怎麼辦。
正當兩人惆怅時,有人在外面敲門。
張興打開門看到是費庭憲站在了外面。他看到房裡一片愁雲慘霧笑着道:“兩位大人為何如此苦悶啊?”
朱剛招呼他進來坐:“别提了,還不就是為了錢發愁。我們距離甘州還有很遠,可是盤纏卻不夠了。”
他知道費庭憲和闫玺關系密切,不敢得罪他,忙讓出椅子給他坐,還倒了一杯茶。
費庭憲:“我知道二位大人處境艱難,現在特地過來替你們解圍。”
朱剛和張興以為他肯借錢給他們,一下子高興起來。
張興道:“費大人有辦法?”
費庭憲神神秘秘道:“我偏巧得知了一件事,如果做成了,可以包你們下半生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無憂。”
朱剛兩人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得知,駱卿安的手裡還有一本《駱氏神兵圖》。若是大人們得到了這本書将之賣出去,還愁下半輩子的富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