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趁夜色昏阒,悄悄推開蕭祺的房門,見他正仰躺在一張塌上,臉上蓋着書。
蕭祺問道:“何事?”
流火驚了一跳,忙答道:“陛下原來還醒着。”
蕭祺拿起書,翻身坐起來:“畢竟身處敵境,不可掉以輕心。”
流火從腰間掏出一個鎏金小瓶子,雙手捧住,跪下道:“今日是屬下辦事不力,沒留意那個赫達人竟如此狡猾,躺在地上裝死,趁陛下不備,從後面偷襲,還好隻是傷到了胳膊,不然,我們真是萬死難辭。”
說完,流火将頭埋得很低,愧疚不已。
蕭祺并沒接他的藥:“起來吧,劫獄本就是兇險的事,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而且,我上過藥了,本就是點皮肉傷,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流火訝異擡起頭,看到塌前面的案桌上擺了一個瓷瓶子。
“主子自己買藥了?也是,主子受傷後應立即上藥,隻是那會,我看主子身邊人多,怕暴露,所以...”
蕭祺擡手做個手勢,打斷他的話:“非我買的,是羅姑娘送過來的。”
“羅姑娘,你們不是...”
蕭祺垂眼,望着案桌上的那個白色的瓷瓶子:“羅姑娘知我今日赴險,忙完事後特地來看了我,送來了藥,還破天荒說了不少囑咐寬慰的話,頭次見她這樣關心人,我還真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流火笑道:“我見羅姑娘非真的心硬薄情之人,或真有難言之隐,才不喜與人靠近。”
蕭祺點點頭:“總有一天,她會說出來的。從這次吳人的事就能看出,她比一般的女子有膽略,心地善良,願意和我一同冒風險救人。後來多隆和隆巴查人,她也幫着遮掩,倒替我省了不少事。”
流火知自己的主子是看不上這瓶從宮裡帶出來的金瘡藥了,默默收回了腰間:“羅姑娘智勇雙全,大義凜然,實屬女中豪傑。這一次我們得逞,拓跋焘大發雷霆,多少離間了他和手下的關系,料他們短日内,不會再有大動作。羅姑娘助我們成事,起了大作用。”
蕭祺拿過藥瓶,拇指指腹摩挲着瓶上的藍色花紋:“你說,待我們完事後,羅姑娘要怎麼辦?”
流火伴在蕭祺身邊多年,是他的貼身近衛,自然懂他在想什麼。
“陛下若有意于羅姑娘,何不明和她說?也好過現在兩人總是互相猜疑,磕磕絆絆。”
蕭祺的眼中亮起一抹奇異的光,和旁邊靜置的燭火一般明亮,溫暖。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和她表白?”
蕭祺拿手指着自己,面紅耳赤。
流火盡力壓住笑:“其實也不必,臣有個法子,陛下要不要試一試?”
蕭祺好奇地坐直了身子:“說。”
流火湊近他,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蕭祺聽後促狹看着流火:“虧你想得出來,可見平日裡的老實誠懇是裝的吧?”
流火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我這全都是為了陛下着想,腦袋才靈光了一次。平日裡,我見到姑娘就舌笨,什麼話也說不出。”
蕭祺拍拍他的肩:“若你的法子成了,回頭記你一功。”
流火露出憨厚笑容,再不敢在他面前逞機靈:“陛下,還有一事禀告。”
蕭祺正是好興頭,他笑着道:“你說就是。”
“剛那邊傳信說,駱有懷的家眷在流放的路上逃走,還刺殺了錦衣衛。”
蕭祺聽聞,臉色驟然大變:“你說什麼?他們逃了,而且還殺了錦衣衛?”
流火有點怯然道:“是的,後來甘州那邊派人抓捕其餘逃犯,在甘州的邊境抓到了幾人,其中一人聲稱,當時他起來如廁,親眼見到駱卿安和兩名錦衣衛出門,此後再沒見過錦衣衛,他們全家也不見了。所以推斷,應是他們用了什麼花招害了錦衣衛。”
蕭祺難以置信,他印象中那個身軀柔弱,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竟會下得狠手,聯合家人殺了皇家侍衛?他陡然冷沉下來,陷入了思緒裡。
流火觑着他的臉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話,隻問了一句:“那邊還在等回複,問陛下欲要如何處置駱家呢?”
蕭祺沉默半晌然後道:“先張榜緝拿,抓到人後别動他們,等我回去再說。”
兵部發生了這樣一件大事,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每日緊張不安,唯恐又出現漏子。拓跋焘這段時間在氣頭上,誰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惹到了這位黑面閻王,保不住項上人頭。
隻要是明眼人都能想到,這次劫獄的人一定是吳人,且觀刺客的武功招數,皆受過正統嚴苛的訓練,不是普通人。在吳國,誰能任意調遣一支訓練有素的殺手?答案非常的明顯,就是吳國的帝王蕭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