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桌人正談得熱火朝天,不料一聲大吼砸來,唬得身軀一震,擡頭看到是一個年輕男子,生得芝蘭玉樹,高俊挺拔,身上一股赫赫威嚴的氣勢,奪目得刺眼。
其中一個膽大點的很不服氣,壯起膽子沖蕭祺喊:“你誰啊?我們說話,幹你何事?”
蕭祺冷笑一聲:“你們說話太大聲,吵到我了,給我通通閉嘴。”
對方用力拍了下桌子,瞪着眼睛用手指他:“你再說句試試?”
駱卿安見架勢不對,趕忙橫在了蕭祺身前低聲對他道:“算了,今日是你生辰,何必動怒?”
這會子,小二也過來躬身賠笑道:“兩位客官,如果嫌吵,換個位置如何?”
駱卿安答應了,朝小二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将碗筷等物挪過去。接着,她扯着蕭祺的袖子換到了一個人少的角落坐下。
蕭祺鎮靜下來,臉色和緩了許多,卻仍悶不做聲,隻是凝望着桌子發愣。
駱卿安覺得他突然一下變得太過反常,正獨自亂猜他到底是為何心情低落,就聽他道:“抱歉,我不喜别人胡亂造謠,所以剛剛失态了。”
駱卿安知道是指那幾個人抹黑嘲諷駱家的事,心裡也覺酸楚憤懑。
“所以,你覺得駱家人是如何的?”
蕭祺的心裡咯噔一下,見她眼底閃過一絲憂傷,神情暗淡下去,開始後悔不該說得太多。
默了半晌他道:“不談别的,駱家幾代人都為朝廷鞠躬盡瘁,功勞不可泯沒。”
駱卿安垂着眼,掩住眸中的悲傷之意,輕輕點頭。旋即,她又綻開笑臉,執壺往杯中倒酒。
“好端端的,管别人的事做什麼?來,喝酒,祝你生辰快樂,早日如願。”
蕭祺舉杯,正欲也祝福她,可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祝你...”
駱卿安的手停在半空,詫異看他。
頓了頓,蕭祺道:“願你一切盡意,平安喜樂。”
駱卿安笑道:“好。”
晚膳後,夜幕早已降臨,街上張燈結彩,人聲鼎沸,熱鬧氣象較之白日更甚。
但兩人都沒了繼續逛街的心情,直接回了府裡。
蕭祺漫步在鵝卵石鋪就的羊腸小道上,及至家門口,他停住腳步,反身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他悄悄尋到駱卿安在的屋子,上了房頂,揭開片瓦,正看到駱卿安斜椅在一張美人塌上歇息,她的對面坐了一個頭發花白,上了年紀的女人,兩人閑閑絮着話。
何氏手裡端了一碗銀耳蓮子羹,用湯匙舀了一勺遞到了駱卿安的嘴邊:“你今日和誰出去了?又喝酒了?”
駱卿安依舊阖着眼,櫻唇半啟,搖了搖頭:“一位公署的同仁,放心,沒喝太多,他今日生辰,所以略微沾了點酒。”
何氏笑道:“我知你已不像過去了,以前啊,活像個小酒鬼,沒看見你人時,多半能在哪家酒肆找到。”
駱卿安半睜眼,起身蛄蛹着蹭到了何氏懷裡撒嬌:“娘,過去的事,還提做什麼?羞煞人了。”
何氏摸了摸她順滑烏黑的長發,滿眼慈愛:“其實不管你什麼樣子,我隻願我的兒能平安康健。我們來赫達也有挺長的日子了,我總日日擔心,怕你會太過危險,這裡群狼環伺,萬一不慎...”
“娘放心,我行事十分小心,待師傅那邊有了消息,我們會立即行動。到時必定能捉住宇文竑和闫玺的把柄。”
想到此,駱卿安的眼神陡然變得鋒銳:“他們背地裡和赫達人勾結,做下這等陰私勾當,卻反誣我家通敵叛國。哼,這筆賬我必定要讨回來。”
“赟兒已經去打聽了,但是沈然還并未有确切的消息。”
駱卿安直起身子,端過碗來:“不急,再等等。對了,娘,我今日上街,聽說吳國知道了錦衣衛的事,正在追捕我們。不過他們萬萬想不到,我們早已不在那裡,而是來到了敵國生活。可是,若事情辦完,估計我們也難回去了。不過天大地大,到時我們再尋一處山青水美的地方住下,可好?”
何氏已有了春秋,自然有一種落葉歸根的願望,再者,她也很難适應不同的環境,若能回吳,她自是願意回去的。
“若我們擺出了他們通敵的證據,難道皇上還不會原諒我們嗎?”
駱卿安放下碗道:“我們殺了錦衣衛,就算和皇上說,錦衣衛是闫玺的人,怕是也死無對證,皇上難以相信。再者,皇上視闫玺和宇文竑為左臂右膀,聽信他們的讒言,治罪于駱家,本也是個沒主意的人,我不抱什麼期望。”
何氏歎口氣:“罷了,此事尚早,到時再定奪。”
蕭祺在房頂又聽了會,兩人之後又絮聒了些别話,何氏才起身離開。
他飛身下來,站在一處草叢裡隐蔽自己,望着窗上駱卿安的影子,伫立良久。
原來他們冒險來赫達,是為了尋找證據,為駱家洗刷冤屈。難怪駱卿安一直拒人千裡,和誰都不願親近,因她不想讓任何人打攪她的複仇計劃。難怪她急功近利,想要奪得官職,打入赫達兵部内部,無非是想探聽到赫達的人與吳暗通往來的消息。難怪她性格陰郁冷漠,隻因她家一夜之間遭逢變故,她沒了父親,自己和母親還有哥哥也差點折在了流放的路上。
蕭祺想到這條路上她受的苦楚,胸膛就劇烈起伏,喉嚨發澀,甚至有點喘不過氣,就好像溺水在幽深的海底,一丁點氧氣也無,人快要憋死過去。
他渾身的力氣全無,渾渾噩噩,跌跌撞撞回了住的地上,一進門就軟倒在了塌上,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次日,天剛蒙蒙亮,蕭祺走到屋外,雙手握住形成一個弧度,輕吹響口哨,一道飒爽的身影從屋頂落下。
流火盯了蕭祺片時道:“陛下昨日沒睡好麼?”
蕭祺一夜未寐,此時眼睛底下兩圈青黑色,下巴上冒出短胡茬。他未做解釋,而是道:“你馬上派人,幫我盯住闫玺和宇文竑,若他們有異樣,馬上來報。”
流火之前和蕭祺提到過闫玺不軌的事,但闫玺畢竟輔佐蕭祺多年,兩人感情深厚,蕭祺不信他會做出太過出格的事。這次流火聽到說,蕭祺終于開始懷疑闫玺,願意查他,喜出望外。不過,流火不清楚這裡面怎麼還牽扯到了宇文竑,可他也不想多問,隻要蕭祺意識到闫黨出了問題就行。
流火喜道:“是,屬下一定竭力完成。”
駱卿安一覺醒來,已淡忘了昨日聽到吳國正在緝捕他們的不快。她坐在鏡前梳妝,忽然聽到駱赟在外敲門:“安兒,起來了麼?”
駱卿安奇怪一大早的,哥哥有何事這樣急?她走過去将門打開,看到駱赟神色慌張,急匆匆走進來。
駱赟向外張望了下,随即關緊了門:“安兒,沈老那邊來信了。”
駱卿安驚道:“他最近過得如何?”